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03(盲人ForthX心理医生Beam)

前文提要:Forth在与堂弟接触后受刺激萌生自杀的念头,被及时赶来的Beam救下。清醒后Forth在Beam的关怀引导下展现出脆弱的一面,Beam受到触动,答应一定要治好他...


前文链接:01 02


【白月集团A城总部】

“总裁,Boon已经到了,是否请他进来汇报?”

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正匆匆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它整齐地挂在办公室衣帽间的挂架上。听见秘书的报告,他转过身来,略显年纪的脸上有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这正是白月集团的总裁,同时也是Forth的父亲,A城首富Vanchi先生。

听见秘书的询问,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落地窗旁的功夫茶桌旁坐下,一言不发。作为秘书,Max追随这位总裁多年,对他的所有习惯都了如指掌。一包陈年普洱,细细地切了几两放进温好的茶壶里,经过候汤、冲泡、淋罐、烫杯几个步骤后,一杯温度、浓度都刚刚好的普洱茶被盛在专用的青瓷茶杯中,奉至总裁面前。


“查得怎么样了?”

Max见他才抿了一小口茶便放下了杯子,心中了然,看来这次的收购案进行得并不顺利。

总裁心情已然不佳,若是听到更多的坏消息,说不定会勃然大怒。Max不禁替门外等候的Boon担忧,可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虽然仍没有确切证据指认,但我们基本能确定绑架Forth少爷一事是‘厉影’所为。这是一个近年来兴起的黑道组织,表面上进行特殊人物的安保工作,实际上他们的业务涉及监听、跟踪、暗杀、绑架等一系列非法行为,以手段狠辣、不留痕迹著称。”

“现在除了一段车载录像记录当日Forth少爷被劫走时情况外,还没有更多证据。而找到Forth少爷的那间荒屋内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很干净,现场经警方还有我们的人排查,也找不出太多指明幕后黑手的信息。”

“幕后黑手?”Vanchi不明意义地笑了笑,“除了警察局那帮废物,谁不知道就是新鸿那位新总裁?Forth在上次的地皮收购案让他栽了那么大一跟头,说不是他有意报复,恐怕也没人信吧。”

“那么Forth呢?他想起来什么了吗?”

Max摇了摇头:“Forth少爷依然拒绝回忆那半个月内发生的事,头痛的症状也没有好转,我已经促请专家再一次会诊,但几位脑科专家的意见都比较一致,认为是心理障碍带来的影响,药物起的作用不大。”

“另外,我简略听了一下Boon的汇报,上一周Forth少爷又出现了自伤的情况。”

Vanchi闻言,瞬间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怎么回事?”

Max深吸一口气,努力以最平静地口吻叙述整件事的经过。Forth是他看着长大的,在心里就跟自己的亲侄子一样,如今成了这副模样,Max也十分惋惜。

“总裁,请恕我直言,二夫人让Park少爷去看望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为免对Forth少爷造成再一次的精神伤害,我建议您和二夫人好好谈谈。”

“我知道怎么做。”Vanchi沉下脸来,又问:“新请的心理医生如何?对Forth的病情有帮助吗?”

“总裁,这一点恐怕您得直接问Boon了。”Max想起方才Boon对那位Beam医生满口赞赏,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无名别墅】

Forth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左手习惯性地摸索着按下了床头的服务铃。房间里的温度过低,没有被褥覆盖的皮肤是冰凉的,四周一片死寂,只是偶尔能听见不远处小花园里夜莺的鸣叫。

房间门锁“啪嗒”一声打开,Forth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那人走到他的床前,给他披上了一条羊毛披肩。

“Boon,”Forth低声唤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才五点半呢,少爷。”Boon轻声回答。

Forth的手指攥紧了厚厚的羊毛,将披肩完全包裹着自己的手臂,低头苦笑:“这么早吗?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才觉得这么黑,又这么冷啊。”

“少爷。”Forth从Boon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同情,他厌恶地扭过头,声音也恢复了原有的冷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Vanchi先生很关心您现在的状况,特别是记忆方面。”

“关心我?他不过是想让我早点想起来绑架我的那些人是谁,好让他有理由将他生意场上的对手又铲除一个罢了!”

Forth尖酸刻薄的话让Boon一阵心酸,他试着为那个同样口硬心软的父亲辩解:“总裁先生也只是希望早日将绑架您的凶手惩治于法...您难道就不想吗?”

“想。”提起那半个月的羞辱,Forth的神色冷如冰霜:“我做梦都想把那些人揪出来,承担他们应有的责任!”

“可我做不到!除了我告诉你的那些片段,其他的我全都想不起来了!”只要稍微动了回忆的心思,哪怕只是稍微想想,脑袋都会疼得像被千百根针同时扎着,在这半个月内,forth尝过了所有方法,吃药,催眠,心理暗示....可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仍然是毫无进展。

“不是说去拿新药吗?药呢?”

一个薄薄的纸包落入了摊开的手掌里,Forth摸了摸,大概只有两片小小的药丸。

“这是第一次的药量,对吧?拿杯水来。”

Boon反常地没有立刻遵循他的命令,他的呼吸声很沉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说吧。”Forth叹了口气,“不管你觉得该不该说,在我这里,你没有限制。”

Boon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装着药丸的纸包,听上去十分担忧:“Forth,你真的要继续试吗?听说这个药的副作用很大,而且还处于试验阶段,效果也不知道怎么样。”

Forth一边听着,一边从纸包里摸出一颗药丸,将它放在手指尖揉搓。他的双眼瞳孔黑亮,却没有焦点,这使得嘴角那无奈的笑看着更为悲伤:“可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要去相信那个什么心理医生?”

“Forth,我认为你可以试一试,听说他很有能力,而且你也知道,这完全是心理问题...”

“够了!”Forth不能自控地大吼一声。他想起了上次在会客室里失控的模样,那细长的伤疤依旧在他的手腕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有多么狼狈。在他人生过去的二十六年里,无论是对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外来各种的挑战和意外,他都能从容应对,完全把控。这一次,他经受住了非人的折磨死里逃生,可一直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居然成为他现在最大的弱点,真是天意弄人。


“呜...呜....”

床头逆时针30度方向,Forth听见了一丝丝细微的风声。他侧起耳朵听着,表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你让人把窗户打开了?”他问道,同时撑着床垫费力地挪动身体,双脚落到地上,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向窗边走去。

Boon看着他独自摸索到了窗台,将脸微微向右侧去听花园里夜莺的歌声,可能是听不太真切,forth摸着厚厚的窗帘一角稍微拉开了一些,清冷的月光透过这小小的缝隙,落在了单薄的身上。他睁着眼,将身体向前倾了倾,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在感受久违的晨露与清风。

“Forth。”Boon走到他的身后,将窗帘又拉开了许多,forth的手颤抖了一下,却也没有阻止。

“看吧,其实你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脆弱。”Boon的手放在了Forth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为什么就不能像打开窗帘一样,去试着接受Beam医生的治疗呢?”

Beam?Forth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心里泛起一阵不知何来的暖意。他的声音甜蜜醉人,似有魔力,原本情绪失控几近落泪的自己,居然在这一字一句的安慰下慢慢平静,安然入睡,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仔细地回想了当天所知的情况,觉得疑虑重重。这个Beam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若是不一一解开,Forth无法完全将康复的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靠不住的人身上。

于是他打定主意,在下一次会面时必须夺回主动权。


【三天后】

“Forth先生,这实在让人很难办啊!”Beam在窄小的会客室里来回踱步,最终仰天长叹了一句。

Forth不由得低头偷笑,接着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问:“怎么?即便是技术高超如Beam医生你,也会有为难的时候?”

Beam烦躁地脚步声立刻停住,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的一声。Forth能想象到他正无可奈何地瞪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好笑。

Beam看着沙发椅上正襟危坐的病人,气得真想冲上去把他掐死。威逼利诱,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可这古怪的病人愣是半个要紧的字都没说,让他急得干瞪眼。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要换做是个青春少女、风情少妇,甚至半老徐娘,只要他撩拨几下,还不是分分钟被攻陷的事?就算是个男的,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旁敲侧击地问几句,也能立马找到心理障碍的切入点,瞬间瓦解破防。

摸着眉尖,Beam重重地揉了几下鼻梁骨,睁开了双眼。这副招子,在业内可有“美杜莎之眼”的美称。据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被Beam含情脉脉地注视三十秒后不心动,而Beam也正是靠着这男女通杀的美色和撩拨人心的手段,轻易地使几个豪门女子卸下心防吐露真情,才在秘密医生界内打响了名声。


可再好的眉眼,再俊的脸蛋到了这里却全无用处,谁让他的新客户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呢?试想一下,对着一个盲人抛媚眼,岂不等同于对着聋子唱情歌?因此Beam在制定方案时首先放弃了色诱这一点,将重点转到了谈话技巧上。可没想到病人的专业背景竟在此时给他设了一个大大的难关,早已习惯将谈判当生菜嚼,辩论当面包咬的Forth面对言语上的哄骗设陷、花巧攻击,防范得滴水不漏、刀枪不进。因而纠缠了一个小时,Beam除了病历上原有的微薄记录,一个字也没写。


“这样吧,我们来谈谈条件。”

Beam闻言立刻坐了下来,急切地问:“什么条件?”

Forth不着痕迹地笑了,慢慢开始织起了捕猎网。

“我呢,本来不打算配合。不过看你这么上蹿下跳的没点进展,也不好向我父母交差。可要我乖乖地问一句答一句,也不太可能。除非,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Beam的好奇心被激起。

“没错。想要知道我的情况,就必须拿你的情报来换。”

我的情报?Beam犹疑着向后退缩了一点,弄不懂Forth的意图:“你想怎样?”

“很简单,你问我,我也问你。我问你两个问题,换一次你问我的机会。”

“这叫等价交换?你没搞错吧?”Beam激动得差点就要拍案而起,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Forth设计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我看不见你,你却能通过我的表情知道更多信息,很公道。”Forth向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说:“我不过是想借你做个测试,锻炼一下我的分析能力,而你又能完成任务,算起来不亏。”

Beam狐疑着伸出一只手在他无神的双眼前晃了晃,像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瞎子说出来的话。他的话滴水不漏,似乎逻辑上也很说得过去,只是要以自己的信息做交换,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他没安好心。

可不答应又能如何呢?要是Forth死扛着不开口,自己愣是有多少本事都使不出来,到时候砸了招牌,坑的还不是自己吗?

Forth听着他一轻一重的呼吸声,明白他已逐渐动摇,于是又加了句:“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一共问三次,我们都各自有一次不正面回答的机会,但必须提供一个关键词,关键词的重要程度随你定。”

“如果,”他向前坐了坐,“我们中有一个人能够猜出对方回避问题的真正答案,就要让对方答应自己一个要求,无论什么。”

“怎样?答应不答应?”

Beam被这附加条件激起了胜负欲,他一向以善于通过表情变化,看穿人心著称,虽然问的问题少,但只要问到关键处,赢得几率很大。

就算这人曾是个律师,少了察言观色这一项,任凭他再厉害,也比不上自己。

何况Beam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第一轮】

Beam首先发问:“你认为造成你心理问题的原因是什么?有什么契机吗?”

Forth眉头拧紧,这人居然敢一上来就触碰他的死穴。

“我想所有情况你应该在接案子之前就了解过了。”

“是的。”forth听见Beam将椅子往前挪动的声音,他对此事的很关注。“可我想听你自己说一遍。”

Forth心里极其不情愿,那半个月对他的人生而言,是耻辱,是污点,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阴影,每每想到,头皮就隐隐作痛。可他也明白不能永远逃避,如果无法跳过这个坑,也许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

既然规则是定好的,就不能反悔。Forth静下心来深呼吸,努力地试着一点一点地拼凑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Beam静静地听着,手里飞快地作着笔录,同时打开了录音笔。自案子送到办公室桌面的第一天,他就反复看过好几遍,对于Forth被绑架的事,甚至是幕后黑手的目的,他也有所了解。可他要的并不是客观事实,而是Forth的内心感受。

对他人而言,Forth的绑架是一次肉体上的折磨,而他的精神混乱,也被认定是被绑匪灌药所致。可这些表面的伤痕越清晰,就越没有人会关心那些看不见的伤痛。

从Forth的叙述中,Beam一次次地看到同一个词——“月亮湾地皮收购案”。

这是一件轰动全城的新闻。一年前,新鸿集团和白月集团同时在争取月亮湾西侧一片村落地块的改造开发权。双方在政府都有关系,出价都很高,最终白月集团以一项附加条件赢得了收购权。

之后,整个项目进展十分顺利,可是白月集团的对手一直没有放弃打击他们的机会,几乎每个几个星期就会冒出一些月亮湾村民不满拆迁补偿的小新闻,可每次都能被白月集团的公关团队摆平。

而Beam的记忆中,最后一条新闻是关于一位老村民自杀未遂的消息。

Forth的叙述整体很平和,没有过多的情感修饰,甚至在提到绑匪对他施以的酷刑时,Beam看得出他在极度痛苦地忍受着头痛和心理的煎熬,却仍要撑着维持冷酷的表情。

“好了。”Beam最终也不忍心让forth继续受到回忆的折磨,暂停了录音。

Forth默默地松了口气,提起精神,这次由他发问。

“你在做心理医生前,是从事什么工作?”

Forth的耳朵动了动,他分明听见纸张被揉紧的声音。看来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是急诊科的医生。”Beam回答道。

“那为什么又没有继续做下去呢?”

Beam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这算第二个问题吧。”

Forth点点头。

Beam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正当Forth猜他是不是想用回避机会时,意外地听见他的声音:

“我当值的时候由于自身原因,差点出了事故,延误病情,我认为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急诊科的工作,所以辞职了。”匆匆回答完毕,Beam又立刻提出:“现在轮到我问了吧。”

这么急切?看来是不想让我在这个方面有继续深入的机会了。可Forth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不,这次我先问。”


【第二轮】

“你对之前的病人,一般都采用什么方法让他们信任你?”

听见Forth的提问和之前的问题无关,Beam放松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

“一般都是谈话,偶尔也会有特殊的方法。比如一起外出游玩之类的。我认为离开一个固定区域,让患者放松身心,才可以更好地介入。”

“游玩?恐怕约会这个词更为妥当吧?”Forth不动声色的问。

Beam呵呵地笑了,声音中透露着玩世不恭的嬉皮和自信:“这也是我的一种介入方式,毕竟要让患者完全信任你,情感投入是必须的,见效最快。”

“要是关于这方面,我不介意你再问一个问题。”

Forth挑了挑眉,看来碰着个情场老手,只可惜,他这套在自己这儿没什么效果。

“我猜,你之前是以女性客人为主吧?”

“的确,不过男性病人也不少。”Beam坏心眼地换上了一种略带调戏的语气,伸出葱葱白指轻轻点了一下forth的手背,惊得他差点忍不住往后缩。

“不过,我很守规矩。等患者的心理障碍转变为普通的情感问题时,我会立刻停止接触,干干净净地退出他们原有的生活。”

“所以在行内,我还挺受欢迎的。”

Forth没有心思去听他后面说的话,他正努力地将一些不该有的感觉从脑海中赶跑。

刚才那一刹那的肌肤相触时,他清楚地感觉到心跳骤然加快。真不该小看他撩妹的能力,只是forth不懂,怎么也不该这么轻易就受到他的影响。

“轮到我了。我要问的是你最近,是否经常感觉身体某个部位异常疼痛?”

饶是Forth这样见惯世面,也不得不佩服Beam的勇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所以每一个问题都直击痛处,甚至没有办法顾及病人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直接的问话。幸而Forth不是普通人,对他而言,刚才第一轮的问题已经到了他的底线,相比而言这个并不算什么。

“我时常感觉到头疼,特别是在回忆某些事的时候。”Forth如实回答。

“还有呢?”Beam留心着他的表情变化,认为并不仅仅如此。

“这算是另一个问题吗?”Forth反问。

“不,我认为你并没有完全交代。”

Beam看着Forth摇着头叹了口气,心里暗自得意。他早就留意到Forth的坐姿过于僵硬,明显不是由于礼仪刻意而为。

“应该是背吧。”Forth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背,“我偶尔会觉得有些刺痛。”

“不过,大概是被绑架时受过殴打遗留下来的肌肉酸痛而已。”

Beam点点头,Forth的回答证实了他的一个判断,目的既然达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下去。


【第三轮】

“还是我先问吧。”Beam开口,“告诉我,你怕光的原因是什么?”

Forth的拳头再次握紧。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这是禁制,却依然要问,还真是大胆。不过这是最后一问了,他可以选择回避,只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关键词让Beam乱猜。

正思考要给出什么关键词时,耳边突然传来花园里鸟儿的鸣叫。声音清脆婉转,充满生机。

房内的窗帘应该是紧闭的,可能窗户的密封性不好,所以漏了声。Forth听着久违的鸟鸣,不由得闭上眼,回想着当初在大学时躺在图书馆前的青绿的草地上,听着May念那些长长的诗句,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那真是一段灿烂的时光。

Boon的话在心里回荡着:“去试试接受吧,就像拉开窗帘一样...”

沉默五分钟后,Forth认命地松了口:“还真不想说的。”

“在那个荒岛上,绑匪曾经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三天,没有食物和水。我的眼睛被眼罩封着,嘴巴被胶带粘着,除了海浪声,那三天里我看不见一点光。”

“三天后,他们为了逼我回答一些集团内部的商业机密,突然闯进来把我拉到岸边,让我几乎整个身子都泡在海水里,然后拉开了我的眼罩。”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光亮,还是天气原因。那是个大中午,太阳很大,非常大,眼罩被拉开的那瞬间,阳光刺得我完全睁不开眼,整个脑袋都是疼的。”

“我完全混乱了,拒绝回答所有问题,大喊着让他们把我带回房间里去。最可笑的是,回房后是我自己把窗帘全拉上了。”

“自此之后,我就再见不得光,也不喜欢吹风了。尽管我根本就看不见。”


Beam久久没有说话,眉头拧紧。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Forth正陷在一个自己制造的困局里,如果运气好,这将会是一个突破点,但如果方法不当,即使Forth愿意说出一切,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了。

既然答应过一定要治好他,就不能反悔。Beam想,这或许是一个努力的方向点,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能力了。

“轮到你了。”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而今天谈话的目的也达到了,Beam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记录,准备收拾东西回诊所好好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Forth出乎意料地想了很久,似乎犹豫着要怎样把握最后的机会。

问题最终还是转回到急诊上来。

“我想知道,你一个急诊医生,怎么就能立刻转业成为心理医生呢?这说不过去。”

Beam满不在乎地嗤笑:“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天才,Forth先生。”

“你修读法律多年,我也没闲着。当年我修的可是双科。”

双科?这在医学专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Forth不敢相信,但从和Beam的对答,他的确也是个很聪明,有些能力的人。

“我主修临床外科,副修医学心理学,也是大学内以最短时间毕业的医学生,这个记录至今无人可破。”

“毕业后我接到不少医院的实习邀请,其他科室薪水不错,也没那么大压力。我本来从没打算去急诊。”

“可就是因为那一场地震,好多医院的急诊都需要人,当时也没想太多,脑子一热就去了,然后一直干了几年。家人啊,朋友啊都觉得我挺傻的,放着优差不去,升管理层也不干,老是在急诊呆着,天天三餐颠倒的,休息又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Forth忍不住问。

“说实话,也没想太多。有好几次都想调职,但说着也奇怪,每次有这个念头时,急诊就会送来一拨危急的病人,你根本没那个时间去想,所以干着干着就断了念头。”

“大概,也是天意吧。老天觉得急诊需要人,我能力还行,就不让我走了。”

Beam的语气依旧轻松俏皮,但内容里所含的重量,forth再清楚不过。

他想起自己毕业实习后,在社区做民间法律咨询时的事。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放着几十万的月薪不做,替只能出点小钱甚至是身无分文的人打官司,又累又没回报的。

可他愣是凭着一股正义感和同情心坚持着,直到家里来人把他逮了回去。

如果说有谁最能体会Beam当时的心情,恐怕没人比Forth更合适。

犹豫再三,Forth仍是问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你刚才说,不继续急诊是因为个人原因,能告诉我吗?”

Forth听出他回答第一个问题时话里的自责,这么有同情心,遭受所有反对依然坚持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他理想的事业呢?除非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


“不能。”

Beam意外地直接拒绝了。

和Forth一样,他也有一条底线,这条底线是无人能触碰的,甚至比他完成这个案子更为重要。

那是他心中的一个伤口,虽然年月已久,但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那,能按照约定,给我一个关键词吗?”Forth放柔了语气问。

Beam心里十分犹豫,他从forth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恶意,也许是刚才那个回答,让Forth对自己的专业水平和人品有所改观,Beam是该觉得庆幸的,但却因此更加为难。

他深知Forth这样高傲的人绝不会因他的反悔而出言指责或是死缠烂打,但他更不希望forth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印象就这样烟消云散。

Beam自问对forth除了医者的关怀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在forth心中变成一个满口谎言的大骗子。这样,也许forth就会认为,那一天他所安慰的话,所答应的承诺都只是为了平复情绪的借口,无足轻重的谎话。但事实上,那个承诺对Beam而言很重要,这是他第一次对病人付出真心。

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关键词。

“我想,大概是‘爱’吧。”

Forth努力按捺心中的震惊,和继续追问的渴望。沉默着,听着Beam起身道别,匆匆离开。

‘爱’这个词太广泛,他实在猜不到什么。

可‘爱’这个词出现得太突然,太矛盾,又似乎包含着无限信息。

因为对生命的爱和重视,Beam才会选择留在急诊;可又是因为另一种‘爱’,他出现了重大的失误,因此选择离开。

结合Beam的自述,最初不以为然的那些风流过去,和病人结束医患关系后的决绝,forth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难看透。

但今天是个好开始,至少他有了一个头绪。


Forth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爱’这个关键词背后的答案。

至于要求,到那时再说吧。


TBC

后记:感觉像打了个平手,甚至forth有点输了的感觉。

但其实我觉得真正输的是Beam,Beam所说的有很多都是他从来不曾对人诉说的,为了Forth他破例了。而Forth其实战胜了自己,他放弃了回避的机会,主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也给了他们的谈话继续的可能性。

两个人对对方都还没有真正动心,但若说上心程度,应该是Beam大于Forth。

下一章挪到室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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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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