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10(盲人ForthX心理医生Beam)

前情提要:因台风持续影响阻碍了道路抢修工作的进行,Beam在别墅内又多逗留了一个星期。期间,Forth和Beam都渐渐发现,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其实和自己有许多相似和共通之处。夜晚,Beam再次因为害怕打雷而请求与Forth一起入睡,已经接受了离别是最好的选择的两人,终于肯放下成见,握着手向对方袒露心声,彼此皆无比遗憾。七天后,Beam在不舍中离开了别墅,回到诊所的他觉得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此时从Forth房中偷出的药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了Forth的健康,也为了让自己安心,Beam决定一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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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快。

寒冷伴随着秋雨在一夜间卷袭了整座城市,清晨的阳光变得异常黯淡,微弱的热量也被厚厚的灰云遮蔽,再也无法温暖仍在睡梦中的人们。

城西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Beam在清冷的雨声中醒来,揉了揉酸痛的眼角。客厅电视里传来天气预报员悦耳的声音:“一股弱冷空气正从西北方向吹来,预计今明两日我市气温将降低三至五度,请市民们注意增添衣物,做好防寒的准备...”

‘已经入秋了吗?’Beam打开了床边的衣柜,挑来挑去也只有几件薄薄的长袖衬衣还能穿,只好搬了椅子将秋衣的收纳箱从衣柜顶部拿下来,准备腾空几个衣格放置御寒的衣物。

打开抽屉,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件白色的条纹针织衫,样式简单,料子轻软,休闲又居家的风格与衣柜中精良修身的成套西装放在一起,格外显眼。Beam爱惜地抚摸着,棉衫在皮肤上拂过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在别墅的那几个夜晚,两人都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上聊天时,他们的手臂总是紧紧贴着,膝盖碰着膝盖,就像是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猫小狗。那温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仍是如此清晰,好像一闭上眼就能看见Forth微笑着听他说话的样子。

越是想念,便越是觉得孤独。Beam将脸深深地埋进针织衫中,仿佛那是这冰冷房间里唯一温暖的东西。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Beam转身走了几步接起来:“喂,哪位?”

“Beam。”手机那头传来Pha的声音。

“Pha爸爸,怎么这么早打给我啊?今天可是休息日,不用陪你家小朋友吗?”Beam将手机夹在脖子和肩膀间,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继续收拾衣物。

“Beam,你听我说,药物测试的结果出来了。”

终于出来啦?”Beam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坐下,直觉引发的不安使他的声音都抖了:“怎么这么久?”

“唉!”他听见Pha长叹了一口气:“你送去的样品里有不少新药,其中一种甚至是还在试验阶段的药物。本来要检测成分也不难,可你偏偏还要求报告里包含所有可能的副作用,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Beam脸色一沉,虽然早就预料到以Forth要强的个性,为了早日恢复会采取极端又冒险的方法,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Forth竟会把自己的身体当作试验品。

“你看过报告了?结果怎么样?”他焦急地问。

“说实话,很惊人。”Pha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里面有新研发的止痛药和镇定剂,药效普遍要比现在行内的常用药更好,但一定要严格控制剂量,否则会出现明显的副作用,而且上瘾的机率是常用药的一倍。”

“不过,现在最麻烦的是样品中的一种神经内科用药,主要药效是促进大脑新陈代谢,增加血流量。暂时只发现偶尔会造成血压下降和心动过速,是否有更严重的副作用还不得知。”

“所以,你要提醒服药的人注意,”Pha的口气十分严肃:“一定要注意摄入量,绝对不可以过度。另外,我和我的同事都不建议同时服用这么多对神经和血管造成刺激的药物,你最好劝他先停其中两三种,如果时间一长,很可能会出现强烈的副作用。”


Beam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这些药物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挂断了电话后,Beam慌慌张张地在通讯录里翻出Boon的号码,他的手指一直在不停颤抖,按错了好几次才打了出去。

‘不会的,不会的...’电话接通前,他在心里反复祈祷,焦急地看着电子表里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好像等了一个世纪,电话才被接通。

“喂...”Boon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疲惫,Beam等不及他应答,立刻问:“Forth呢?他一切都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Boon才低声说:“我现在派车来接,医生来了就知道了。”


Beam随手套了件浅蓝色的风衣便冲出了门,在停车场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到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奇怪的是,这次只派了一个司机,没有保镖,更没有人要求他蒙眼。Beam糊里糊涂地坐上车,眼看着司机打着方向盘往CBD的方向开去,最后在一所私家医院的后门停了下来。

结束身份核查后,Beam被人从贵宾专用道带往电梯,直上顶层。一开门便见Boon等在旁边,松了一口气似的叹息:“Beam医生,你终于来了。”

Beam直接略过了寒暄,往保镖守着的病房一路小跑过去。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他看见Forth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旁放满各种各样的监测仪。身后传来Boon匆忙的脚步声,Beam紧紧地盯着屋内,头也不回地问:“是那些药,对吗?”

“是。”Boon点头。

“医生怎么说?”

“滥药引起的副作用加上戒断反应,幸好发现的早,经过抢救已经没大碍了。”Boon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少爷,声音沙哑地说:“只是由于同时服用了过多增大脑部血流量的西药和活血化瘀的中药,造成凝血功能下降,加上头部的外伤比较严重,需要随时监测出血量,否则还会有生命危险。”

“活血化瘀?”Beam疑惑地侧过脸,Boon沉重地点点头:“少爷之所以失明,是因为脑部在绑架时被重物击打,淤血压迫了视力神经。”

“他一直想早点恢复视力,即使是未经人体试验的新药也坚持要用,至于医生开的中药西药更是一样不少。前几天少爷还很高兴,说模模糊糊地能看得见一点影子,没想到...”

Beam摆摆手,让Boon不必说下去。Forth有多希望恢复光明,没人比他更清楚。脑海中那天Forth满手鲜血,颓然地倒在角落,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全然失却了作为精英律师的骄傲自负,让当时的Beam几乎认不出是同一个人。一个天之骄子,在人生最好的时间遭受这样残忍的虐待,一下子从云端掉落谷底,其中的愤懑、不甘、辛酸、遗憾可想而知。

看着病床上Forth苍白的脸,和床边一袋袋鲜红的血浆,Beam咬紧了嘴唇,浑浑噩噩地倒退着坐在角落的长椅上,低着头将脸埋在手臂间,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Boon听见他懊悔地自言自语,心中纵是有太多对他的不满,也不忍心说出口了。


“Pha...”

从Beam的语气,Pha已经了解了七八分:“迟了,对吗?人现在怎样?”

“在医院里,镇定剂服用过量引起的急性中毒,暂时还昏迷着。”Beam快步推开通往楼梯间的门,走到台阶边坐下,轻声说:“他已经上瘾了,幸而从症状看还是早期,试过自己戒断,但没有成功。”

“想问问你,对于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反应严重最好还是送到戒断科或是民东路戒断中心...”

Beam知道以Forth自尊性极强的个性还有他的家庭情况,绝对不会去公立医院戒断,于是连忙说:“如果症状轻呢?可以在家中自行治疗吗?”

“理论来说是可以的,只是需要专业人士陪护,主要是注意...”Pha认真地回答着Beam的问题,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Beam,你问这些不会...想自己帮他戒断吧?”

被说中心事的Beam一下子噤了声,只听Pha焦急地反对:“不行!那次急诊不是来了个瘾君子吗?有多厉害你也见识过了!戒药瘾虽然没有毒瘾严重,可患者发作起来反应还是会非常激烈,很容易伤到身边的人!”

“我知道...”Beam想起那天接诊的情形也是一阵心悸,只是目前的情况已不允许他再过多考虑:“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非你不可吗?你的客人不是都非富即贵,难道不能请其他更专业的人?”

Beam心想若是允许,恐怕把整个戒断中心都搬到Forth的家里去,也不是难事,可真要那样做,只怕比杀了他更难受。

“Pha,我知道你担心我,”Beam因朋友的关怀而感动非常,可依然没有改变主意:“一定是我,必须得是我。”

Pha沉默不语,他知道Beam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究竟是怎样的客人,值得你这样上心?”他好奇地问。

“他不是客人,”Beam犹豫着回答:“他是我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才慢慢听见Pha无奈的叹息:“知道了,我帮你问问这方面的专家吧。”

“不过,还是要替你高兴。”

Beam一头雾水:“高兴什么?”

Pha一连笑了好几声:“谢天谢地,你终于找到那个对你而言特别的人了。”

Beam立刻挂断了电话,无比后悔居然对Pha说出了心里话。他早已承认Forth不仅仅是客人、对手,多少个晚上他们曾一起互相温暖、互相安慰,Beam甚至被这份暖意感动,坦白了不少连Pha和Kit都不曾说过的事。至于朋友以上的感情,他不曾想,也不敢想。面对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丝毫不比自己逊色的Forth,Beam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自信。还有合约关系时就已常常患得患失,如今没了这层约束,又知道Forth一直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更让他全然打消了心中的那份幻想。

现在Beam只希望能说服Boon,让他再回到Forth的身边。


Forth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慢慢醒转,呼吸的空气中浓重的酒精味道已然消失,手臂皮肤上柔软的天丝面料触感和枕边熟悉的薰衣草味道使他大概明白了情况。

看来,在医院里躺了足足四天以后,他还是在昏睡中被转移回到了别墅。耳边听不见欢快的鸟鸣,只有沙沙风声微弱地传来,现在应该还是深夜。刚睡醒的喉咙干得发痛,为了不打扰其他还在睡梦中的人,Forth右手扶着额头上的伤口,左手勉力撑起身体,准备下床喝水。此时,在空中摸索着床沿方向的手指忽然触碰到一种柔软、顺滑的东西,Forth轻轻地抚摸着,想那大概是头发的触感。

温柔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床边入睡的人,他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传来,接着,清新又香甜的橙花香气便随着那人起身的动作,向着Forth扑面而来。这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香水味让他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不敢置信地问:“Beam?”

Forth本以为是自己的幻想,却意外地立刻听到了回应:“Forth?你醒了?”

Beam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微湿的发尾,他晚饭后才到的别墅,随意洗漱后就赶紧到主人房去看Forth。见他睡了,自己本想回客房去的,可又怕他半夜起身,这般挣扎来挣扎去的,竟在Forth的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

Beam见Forth愣愣的连话都说不出口,笑着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按下,模仿着女仆的口气说:“少爷,请问您需要什么?”

“水。”Forth不假思索地回答,却又被Beam的问话搞懵了,等反应过来才连忙叫住正起身去倒水的Beam:“真的是你吗?”

“哧!”Beam嘲讽地笑了:“不是说记住脚步声是必备技能吗?才一个月就把我的脚步声忘了?”

这幽默调侃的语气终于让Forth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心中百感交集,满含情绪地低呼出声:“Beam...真的是你...”

“嗯?怎么了?”Beam走到窗台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水,牵起Forth的双手将杯子放入掌心,语气中满是温情。他分明看见Forth惊喜的表情,好像连空洞的双眼也在刹那间有了光彩。

可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一瞬,Forth喝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在了床头的桌上,把身子缩回了床幔里,冷冷地说:“合约都已经处理好了,你怎么还来?赶紧走吧。”

Beam见他固执地将自己推开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仿佛又看见了第一次会面的情形。Forth用尽理智和冷静好不容易说出的话他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顾着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头还痛吗?”见他不应答,Beam又担心地凑近了些问:“会不会觉得恶心?”

Forth早已被这种翻来覆去的关心和询问弄得身心疲惫,对这种被当做弱者的同情厌恶不已,伴随着突如其来剧烈的头痛,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击溃了他的情绪控制力,化作刺耳的话冲口而出:

“你的声音更让我恶心!”

“没关系,”Beam脸色稍微白了一下,便又恢复了笑容,语气也更加温柔:“我知道,你只是被药物控制了...”

“知道你还来?”Forth是真心为Beam不顾安全的冲动决定感到气恼,怒火一起,原本已平复的心态又开始扭曲,说出的话也越尖酸刻薄:“是你太傻,还是为了别的目的?这次,我父亲又出了多少酬金?”

“哼!”Beam冷笑一声,伸手一推将Forth按着躺回床上,又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一边说:“你这一个月来没做别的,光看电视剧了吧!想象力真丰富!”

Forth同时享受着Beam的关心和嘲讽,一时间编不出更好的借口,沉吟再三还是决定说真话。

“Beam,我是认真的,不管你这次签没签合约,明天我都会让Boon送你走。”Forth扭过头去叹了口气:“你就把我忘了吧。”

Beam抚平被角的动作停了下来,苦涩地笑着说:“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率直的回答让Forth平静的心中泛起了点点涟漪,本以为这个月的茶饭不思只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没想到Beam也...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没签任何协议,是自愿来的。”Beam忍不住伸手拨开Forth额头上零散的碎发,出神地看着他消瘦的双颊,强忍着情绪轻笑出声:“这次我可亏大了,不仅诊所暂停营业,还不能从你这捞到一点好处。”

“那你还...”Forth的问话被Beam打断:“我不是个轻易作出承诺的人,说过会治好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而且,你现在所受的这些苦,作为医生我也有一定责任...”

“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在你身边监督你,直到你完全戒掉对药物的依赖为止!”

Beam的话就像他正压在Forth身上的手一般,有一种不容拒绝和反驳的坚定,让Forth纵有多少推拒的说辞也使不出来。再说,没有Beam陪伴的这段时间以来,PTSD和上瘾、戒断的重重反应已经使Forth的理智和控制力几乎全数磨蚀,对于这一把温暖又坚实的稻草,他即使再不想将Beam拖入泥泞,也别无选择。


一开始的治疗并不尽如人意,即使Pha事先曾反复叮嘱,撤药一定要按原定方案进行,绝不能心软。可等真正开始全天候的陪护时,Beam才发现这句话要执行起来是多么艰难。

虽然Forth曾答应过他要试着摆脱PTSD的桎梏,可事实证明当初的话只是为了让Beam安心。的确,他不再怕光,怕风,怕水,可在绑架中所受的创伤阴影带来的自发性肌肉疼痛并没有随之消失。自Forth开始高强度地摄入各种止痛剂以来,自身对疼痛的忍耐力也在药物进入身体的同时被慢慢瓦解。每当他背痛发作时,从医药箱里倒出的药丸数量之多,让Beam看着既震惊又心痛。

Forth是个控制力极强的人,即使在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的情况下,当Beam提出要完全停止其中两三种药,他也没有丝毫挣扎就立刻执行了。事实上他清楚自己对药物的依赖性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使只是减少其中一种,剩余的药也对他的疼痛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Forth只能忍受着煎熬,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好让Beam以为他能撑过去。

这般拙劣的演技又怎能瞒得了心思细密的Beam呢?看着Forth一边说着“我很好”、“我很好”,一边在客厅中焦虑地来回踱步,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嘴唇被咬的没有血色的憔悴模样,Beam实在舍不得,只能将完全停药改为缓慢撤减服用的剂量,延长戒药周期。


改变治疗方案后的Forth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当他不再受疼痛困扰时,偶尔还会牵着Beam的手,一起在花园里散步。秋日的阳光在凉爽的空气中格外温暖和煦,两人有时候走得累了,还会在泳池旁的长椅坐下,舒展手脚,享受着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感觉。

某个下午,当他们像往常一样坐着晒太阳时,Beam忽然问:

“Forth,如果眼睛恢复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这个...还真想不到...”Forth闭着眼摇摇头:“A城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我几年前就到了外地读大学,从国外回来后又几乎天天都待在公司里,即使出门也是到各个酒店餐厅去应酬。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个案子可以闲下来,就又成了这副模样,哪还有心思再想呢?”

“不过,医生可有什么推荐?”他稍微坐直了侧过身来问。

Beam见他好奇,一时兴起涛涛不绝地说了一大堆,什么回如楼的点心,长安街的小吃,新月广场的喷泉,白沙路边的咖啡厅...Forth听他讲得精彩生动,不知不觉入了迷,歪着头叹息一声:“要是我也能到这些地方走一走...”

这般软弱又悲观的语气是Forth从未有过的,让Beam无比怀念当初那个曾气势强硬、声调铿锵地与自己争执的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使他重拾信心,只能轻轻将手放在Forth的右手上安慰道:“一定可以的...”

“等你精神好点了,我就陪你出去走一走,若那时你还看不见,那我就作你的眼睛。”

Forth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仅仅握住了Beam的手,没有再多回应。


Beam的心软给他和Forth换来了平静温和的一周,可戒药的进程一旦开始便没有退路,拖着拖着,终于还是迎来了完全停药的最后阶段。此时,失眠、焦虑、厌食等强烈的戒断反应让Forth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再也无法到室外散步,情况严重时甚至只能整天待在房间里打点滴。

Beam作为他的陪护医生,除了仅有的几小时休息,几乎是寸步不离。几个日夜下来,他和Forth一样,身体和精神承受能力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但眼看治疗即将成功,Beam还是一次次地拒绝了Boon的劝告,撑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守在Forth身边。

今晚是完全停药后的第一个夜晚,也是最关键的一晚。为了随时监测Forth的身体状况,Beam和Boon决定轮流值守。

两人在Forth的房门前约好交接的时间后正准备分开,外边突然下起了大雨,Boon赶紧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回头时正好看见Beam医生脸色苍白,脚步不稳地倒退着靠在墙上。

“医生?你还好吗?”Boon关切地上前问:“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来值上半夜吧?”

Beam迅速地恢复了平静。Forth一向在入睡前服药,相较起来,上半夜戒断反应发生的可能性更大,他对突发状况的把握要比Boon好,因此衡量利弊,他还是谢绝了Boon的建议。


当Beam回头踏进卧室时,窗外漆黑的夜空正被重重闪电划破,瞬间亮如白昼。他看了看已陷入熟睡中的Forth,走到角落按动开关,将厚厚的遮光窗帘拉上,然后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完全关闭的窗户隔音性极好,昏黄的壁灯在墙壁上投下了烛火摇曳般的影子,营造出宁静安详的氛围。Beam随手抓起一条羊绒毯子裹在肩上,双眼无神地盯着Forth平和的睡颜,眼皮沉重地一眨一眨,最终还是敌不过浓重的睡意,完全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睡梦中的Beam被一阵轻微的碰撞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穿着单薄睡衣的Forth正扶着腰,轻手轻脚地摸着墙往门边走去。

“Forth,你怎么...”Beam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慢慢站起身。Forth见被他发现,原本迟缓的脚步变得急速,Beam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一个箭步冲过去,在Forth即将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将他拉了回来。

“Forth,不可以!”Beam试图从后方钳制Forth的双手,却没想到厌食多日身体虚弱的他竟突然强烈反抗起来。两人推搡着走到了窗台边,Forth忽然一个用力,随意找了个支撑点,使劲推开了Beam。

Beam被强大的力度推得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毯上,揉着胸口处被Forth击中的部位不住喘气。他的脚踝在跌倒的时候碰到了上次的旧患,霎时间疼得眼泪都快要泛出来。而Forth刚才那下右手着力点正好在一扇未关紧的玻璃窗上,窗被推开的瞬间,轰鸣的雷声便伴随着凛风洌雨扬起了厚厚的帘子冲了进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Forth的意识在雨水打落手臂时稍微清醒,他听见Beam重重的落地声,脸上满是懊恼与后悔。

“对不起,Beam...”他反复道歉,脚步却倒退着摸索着,往门边走去:“我背痛得实在受不了了,你让我吃点止痛药吧...”

“不行!”Beam扶着床沿几次想站起,却被刺耳的雷声和脚踝的伤痛逼得无法动作,只能声嘶力竭地朝着Forth大喊:“Forth你的背根本没有伤!一切都是心理作用!清醒一点!”

Forth无助地摇头,他知道绑架时只有头部和腹部曾受绑匪虐打,可背部的痛感是极其真实的,似乎要把身体都撕裂开来。即使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心理阴影造成的幻觉,也无法控制紧绷的神经不受影响。

“没用的,Beam,我做不到。”他绝望地说着,放在背后的右手已经碰到了门。“好几次我都想放弃了,就因为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才坚持下来。”

“可世上有些事,不是坚持就能做到的。”Forth听着Beam在雷声中的喘息,狠着心转过身去:“就像是你摆脱不了童年阴影,我恐怕也熬不过这一关了。”

“就算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药的!”Beam着急地喊,想借此把他拦下来。却只听得Forth低头一笑:“没有药也没关系,我自有办法。”


额上雪白的绷带在闪电的亮光中异常明显,Beam知道Forth若真是找不到药,一定会用尽办法使自己昏迷。他的凝血功能还没恢复,如果再撞一次墙...

Beam想到这,一下瞪大了双眼,全然忘记了恐惧与疼痛,拽着床垫猛地站起来,飞奔着从背后抱住了Forth!

“不要...”他把脸埋在Forth的背上,用力摇头,声音中带着哭腔:“不要...”

Forth扭动门把的手停了下来,按在Beam揽在腰间的手臂上,用力想将他拽开:“Beam,放手!”

“我不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Beam的手越拘越紧,因大喊而嘶哑的嗓音伴随着哭声听着让人心疼。

“放开吧,你会受伤的。”Forth不忍地放轻了双手的力度,低声劝他。

Beam一边悲伤地抽噎着,连话都断断续续的,语气却十分坚定:

“那天...在树下...你没有丢下我...今天...我也不会放弃你...”


在暴戾的雷鸣和Beam的哭声中,Forth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台风到来的那个下午。那时,他刚刚被Beam的话刺得遍体鳞伤,孤独、不被人理解的绝望使Forth只想转身逃离这个让他寒心的地方。可转眼间,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改变了一切,在那样危急又不利的情况下,他的本能不是逃离,而是选择在茫茫大雨中,不顾一切地寻找Beam。在听见树枝被雷电劈中轰然倒下时,失去Beam的恐惧如洪水般汹涌地袭来,促使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踩着泥泞,几乎是奔跑着去确认Beam的安危。

当终于触碰到Beam时,像是再也不想放开面前的这个人一样,Forth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Beam的脖子里,任凭失而复得的喜悦泪水顺着脸上的雨水流下。耳边自己那句冲口而出的话仍旧清晰可闻:“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扔下你自己跑的!”

这样简单直白的誓言,Forth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听到,没想到...


Beam的哭声慢慢变小了,只听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在他背后磨蹭着,像是要把鼻涕都抹在他的衣服上。

“你说我摆脱不了童年阴影,你看,现在我不是不怕了吗...”

这句话实在可爱得紧,Forth被引得笑出了声,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他这才感觉到,刚才背上剧烈的疼痛不知在何时便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Beam那温暖的体温、湿润睡衣的泪水和沙哑的嗓音在Forth心中泛起一阵甜蜜的浪花,握着门把的手慢慢松开,他在紧紧的臂弯中转过身来,扶着肩膀摸到了Beam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擦去了眼眸下的泪痕。

“别哭了。”Forth心疼地说着,扶着Beam的肩膀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钻进了被窝里,又伸出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Beam也躺下来。

Beam蓦然羞红了脸,但还是乖乖照办。他刚躺好,Forth就突然靠近,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Beam连耳朵尖也红透了,想推开,又怕Forth会不舒服,只得安安静静地待在Forth的怀抱里。

“你的背不疼了吗?”Beam纤细的手指抚摸着Forth手臂的皮肤,轻声问道。

“不疼了,”Forth低头闻着Beam发丝的味道,微笑着说:“我想,我应该找到了不需再服药的方法。”

“是什么啊?”Beam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疑惑顿生,一连问了几遍也没得到回答。吵着吵着,又渐渐抵挡不住睡意,在Forth的臂弯间坠入梦境。


Forth的下巴靠在Beam的头顶上,磨蹭着柔软的发丝,动作温柔地抱着他,直到听见Beam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才低声在他耳边呢喃:

“因为你,就是我最好的止痛药。”


TBC


写的时候查了许多有关的医学知识,不过文里的大部分是我乱编的,请不要深究...

Back Hug是我一直以来都很想写的一个梗,终于在这里用上了哈哈。

就像是TAETEE在直播里说的,有时候抱抱比亲亲更能体现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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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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