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08(盲人ForthX心理医生Beam)

前情提要:Beam为了逃避Forth取消了一次预约,却选择去与Kit和God喝酒;期间Kit为情所困喝得酩酊大醉,Beam与他同病相怜,两人一起在舞池热舞,被wayo看见;wayo在与forth闲谈时聊起当晚的事,说起god的朋友们,forth觉得描述与beam很相似,心中有些嫉妒。一周后beam来赴约,却被心情烦闷的forth冷眼相对,两人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痛苦地互相指责,beam赌气说了不再继续治疗的话,又再次逃到花园中,forth追上问他为何要如此决绝和残酷,beam说他心里什么人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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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厚重的黑云终于将太阳完全遮蔽,一切开始陷入昏暗。

凛冽的北风穿越整个花园,卷起了无数的残枝落叶,在青石地砖形成一个一个的小漩涡。尘埃和沙石从地面吹起,像一个迷阵似的包围着正在对峙的两人。不远处,灰色的天边又传来了阵阵雷鸣,和着山上树叶被刮着的梭梭声,像吹起了战争的号角。

风沙入了眼,Beam揉着眼睛倒退着,靠在了花园中心的一棵大榕树上,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萧索的风拂过地面扬起了纷飞的花瓣,隔开了他和伫立着的Forth,本应浪漫美幻的画面在阴沉的天空底下只余颓然孤寂。

在这花园里发生过多少事,他们曾激烈争吵,也曾亲密拥抱。Beam记得那天晚上Forth悄悄握住他手心的感觉,那样的温暖是他这几年里都不曾拥有过的,一种可以互相依靠的美好。

面前这个曾给予自己温暖的人,Beam是那样的讨厌他、蔑视他,只因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颐指气使,还有对自己过去的狠狠相逼;但他也是这样同情他、仰慕他,只因真正了解Forth从前是如何一个阳光、正义的人。懂得越多,便越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逐渐打开他紧锁的心扉,将他带回到这个既现实又美好的世界。

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的过于用心,居然使得孤僻自傲的Forth如此迅速地依赖上了他。以往Beam在用情感诱导的方式治疗时,免不了偶尔产生病患迷恋自己的后果。面对这些穷追不舍的患者,他的心中只有厌烦,甚至会有一丝丝的成就感,却毫无歉意。因为在订立条约时她们都曾答应过,无论用何种手段,也不会有异议。

可这次,Beam觉得很愧疚。

一方面是由于合约里写着不得与患者有任何感情牵扯,治疗结束后必须立刻结束所有的联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Forth。像他这样的人,家世富裕,为人正直,富有才华,心地善良,本应该过着更阳光明媚的日子,开拓自己的事业,施展个人才能,还有,和一个与他相匹配的女子谱写一段美好温馨的爱情,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终日活在幽闭阴暗的房间,心态扭曲地和他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最近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矛盾,既希望他早日摆脱阴影,回到过去自由的生活中;但又自私地想,若是Forth能重新看见,恢复健康,他便会发现这个世上有许多人都更值得他去依赖和信任。到那时候,Beam就不再是他的唯一选择了。而如果放任不管,任由病情拖延,即使最后Forth完全离不开自己,那也是Beam偷来的,却不会是Forth想要的。

这样正义又善良的人,即使要抵抗家族强大的压力也要为平民争取赢得的利益的人,值得更好的人和生活。

于是Beam狠狠地说了之前那些残酷的话。而这会,他正靠着树干承受绝望的疼痛,同时一遍又一遍地用同一句话来催眠自己:‘我的心里没有人...’以此涂抹着重新被扒开的伤口。他现在最怕Forth的穷追不舍,那会让他无法坚持理智作出的选择。


他揉着眼睛,看着Forth向前走了几步,最后慢慢放下了伸出的手。脸上的伤心一点一点地消失了,那些破裂的缝隙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迅速黏连,终于恢复成一个完整的面具。

“我知道了。”Forth毫无感情地说。

“刚才是我冒失了,多有得罪。Beam医生如果对治疗结果没信心,可以直接向我父亲提出,我会让Boon去说明,不会让人为难医生你的。”

“若是不想再见我,那便不见吧。”

和那些好不容易筑起的信赖一同消失的,是Forth仅有的耐心。

终于,一切如Beam所愿。


穿堂而来的风渐渐带上了湿润的气息,游泳池的水面上响起了细碎的滴水声。突然,这原本温和声音在一分钟内瞬间变大,沉重的水滴打在Forth的脸上,呼啸而来的空气带着这针尖似的雨逼着他踉跄着步步后退。

暴风雨终于来了。

天气变化得如此迅猛,霎时间电闪雷鸣,四周完全陷入了阴冷的黑暗中,Beam紧紧地靠着抓着树皮,感觉到整棵树好像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突然,一道雷猛地劈下来,正中附近山上的一棵罗汉松,生生将粗壮的树干劈成了两边。一半枝干轰然倒下,另一半则被雷电燃起了烈火。

此地处于日照山脚,而小院却是整个别墅群的最高处,刚才树木着火的山头离花园不过十多米,而头顶这棵细叶榕似乎长得比那罗汉松还要高一些。Beam在越来越近的雷声和闪电中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地带。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阵狂风已经吹断了一些树枝,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这些树枝有长有短,有重有轻,若是被刚好砸中人定会受伤。他勉力睁开眼,安心地看见Forth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地处空旷,离别墅也不远,所以除了淋雨外暂时还没有危险。Beam咬咬牙,撑着树干准备站挺,却又被一阵巨大的雷声吓得脚一软蹲了下来。

糟了!他恐惧地发抖,雷声是他的死穴。


现在,由于刚刚情绪激动用力过猛,脚步已经虚浮,又碰上了他最害怕的东西,Beam一时间动弹不得。

Forth听见树枝被刮倒的声音也有些害怕,他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试探着叫了几声Beam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他先跑了吗?把我抛下了吗?’Forth无助地困在大雨里,浑身湿透却也没办法找到离开的方向。

突然,他听见一声恐惧的尖叫伴随着巨大的雷鸣从花园中心方向传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唰地倒下了,发出刺耳的声音。“Beam!”他忽然意识到那声尖叫声是谁发出的,一瞬间忘却了刚才的争吵,双手挥舞着慌乱地找寻声音的方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Forth!”Beam知道眼睛看不见的人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辨别方向,立刻提醒道:“转过身,往你右后方向跑,赶紧离开!”

“不!”Forth竟然在刺耳的风声和落叶声中顺利找到Beam的所在,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你在哪?回答我!”

眼看着Forth就要走到树枝底下的危险区,Beam顾不得心中的恐惧,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却因为身体虚弱而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遍布雨水的地上。脚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抬头看着Forth挥舞着双手越走越近,着急地大喊:“回去!我叫你回去听到吗!”

“你是不是受伤了?”Forth分明听见Beam摔倒的声音。“你还能走吗?”

“我没事!”Beam费力地撑起衣衫湿透的身体,拖着受伤的右脚半跪在地面,努力用平稳的声音想瞒住他:“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好。”

见Forth细碎的脚步没有停下,暴风雨却没有消减的趋势。Beam只能把心一横,换上冷酷的语气:“你这个瞎子,看不见就不要逞强!别连累我来照顾你!”


那高瘦的身影明显一愣,Beam偷偷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他能安全地回去。

谁知道Forth站了一会,又坚定地摇摇头,反而顺着他大喊的声音又靠近了许多:“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扔下你自己跑的!”

“你!”Beam勉强站了起来,而此时Forth的手也终于来到了跟前,将Beam一把拉过来,紧紧地抱着他。

狂怒的雨水冲刷着两人冰冷的脸,Beam被这一瞬的温情震得丢了魂。Forth先恢复了理智和冷静,抓着Beam的右手搭在肩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这样还能走吗?”

“嗯。”Beam慌乱地点点头。

“你指方向,我扶你回去。”



在Beam的带领下,精疲力尽的两人终于回到了室内。

在别墅里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Forth喘着气靠在墙上,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Boon呢?”他焦急地喊。

“附近发生了泥石流灾害,电也停了,Boon先生刚刚带人去处理。”一把颤抖的女声这样回答,“Forth少爷是需要服务吗?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Forth一听就知道整个院子的人可能都被Boon带走了,只留下几个女仆,虽然他自病后一向脾气乖戾,但也并不是不通情理。

“外面积水多,风沙大,你们就别来了,太危险。”Beam从一层的卫生间找到了几条毛巾赶了过来,塞在Forth手里,Forth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始擦头发:“我这里什么都有,你们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后,Beam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确定这里什么都有?”

“怎么?”他不耐烦地问。

“我想找个手电筒都找不到,手机也没电了,你的手机呢?”

Forth刚想递上的手机又收了回来:“这翻盖机只有电话和短信的功能。”

“啊?”Beam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通过几道闪电的光勉强看清他们身处的位置。“这样子就跟瞎了差不多...”他不满地嘟囔着。

“那,要不要趁机体验一下我的生活?”Forth随口说,心里还是对Beam刚才嫌弃他看不见的事耿耿于怀。只听身边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两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都换下来,可Beam今天本没有打算在此过夜,自然也没有衣服可换,他想不到刚刚才和Forth吵着要走,现在居然面临着不得不求他收留自己一阵子的境地,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穿堂风嗖嗖地吹过时,Forth能感觉到旁边的人冷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却仍是嘴硬着不肯向他开口。他能体会到Beam纠结的心情,可毕竟十分钟前他们才吵得这样惨烈,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耳边那些伤人的嘲讽的话又渐渐响起,Forth沉下脸来,只是说了句:“跟我到楼上吧,我借一套衣服给你。”就自顾自地走出了餐厅。

Forth的脚步放得极慢,一边摸着墙壁走,一边听着身后的响动。Beam的适应能力还算强,可这状况来得突然,还是碰了不少板。Forth竖起了耳朵,听见几声桌椅被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一丝疼痛的低呼,果然撞到桌子了。从小被教导作为绅士不可以幸灾乐祸,但Forth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Beam跌跌撞撞地摸到了拐角处,记忆中这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一楼会客厅旁边,可一来这房子大,区域多,二来他每次出入都有人带着,因此根本记不得房间的分布。据他目前的判断,此处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光贴着墙走不知方向,很可能就会跑到其他错误的地方。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一种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响起,那声响听着有点远,幸而非常清晰,Beam仔细地听了听方位,欣喜地摸着墙向着脚步声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又撞了好几次,等走到楼梯边时已经浑身都痛。楼梯上方传来Forth敷衍的问候:“Beam医生,还好吗?”

“不好!”他没好气地回答,同时左手扶着栏杆慢慢走上长梯,Forth似乎是有意在等他,直到Beam走到第二层,那响亮的皮鞋声才再次出现。


亦步亦趋地随着声响,他们终于到达了二层的主人房,因为有了上两次的经验,Beam很快就摸到了墙上衣帽间门的把手,在黑暗中仅凭衣服的材质,找到了两套干净衣裤。出于刚才自己被丢在餐厅里的不满,Beam坏心眼地故意找了一件扣子奇多的衬衫和牛仔裤塞给了正在门边等候的Forth,自己则套上了一件舒服的针织衫和休闲裤。

房间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Beam听着Forth抖开衣服,话语中隐隐约约带着惊讶:“你从哪里翻出来这一套?我大学之后就没穿过了。”

“那不正好吗?”Beam得意地笑了,“重温一下文艺的大学时光啊。”

“还是说,你现在穿不上了?”

Forth紧紧地抿着嘴,虽说他大可以自己进去找更合适的衣服,但又不想让Beam有更多嘲笑他的机会。这好胜心一起,便勉强地一边抓着衬衫一边穿裤子。幸亏他近年来有保持健身,身材的变化不大,牛仔裤虽有点紧但还是套上了,可手里的衬衫又在扣扣子的时候掉了出去。

Beam清晰地听见衣服落地的声音,叹了口气,低下身来伏在地上想替Forth捡起,却在摸到布料的同时碰到了另一只冰凉的手,Beam一惊,连忙缩了回来,脑海了浮现出之前两次替Forth穿衣服的画面,心里漫起一点苦涩。

Forth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纽扣,穿好了衬衫,Beam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想起了过去。那个像小孩一样乖乖让他帮忙套好衣服,扣好扣子的人不见了,和现在的距离一样,曾经贴近的两颗心也已经疏远。Beam想,从今以后,他再没有理由进入这个房间,那些暧昧又美好的场景,大概也只能永远埋葬在回忆里。

换好衣服的Beam惯性地从湿透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香水瓶,他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放进去的是独处时惯用的香水,而那瓶被Forth嫌弃的古龙水早被他扔进了垃圾桶。握着手里小小的玻璃瓶子,指尖触碰到那凸起的橙花图案,那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气随着昏黄的记忆再次漂浮在空中,让Beam准备打开瓶盖的手停了下来。

这种让人误会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他把香水塞回了口袋里。


两人穿戴完毕后,Beam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他尴尬地摸着干瘪的肚皮,愤愤不平地听着Forth忍在喉咙里发出的笑声。

“那个....”笑了一会,Forth终于勉强停住,话音中带着一点嘲讽:“我得找点吃的,免得医生饿死在我这里。”

“等等!要下楼去吗?”

“不然呢?”Forth的脚步声停住了,“我的房间里可没什么吃的。”

“我跟你去!”Beam扶着墙壁往门的方向走去,可右脚的崴伤似乎在刚才的跌撞中变得更严重,就是稍微动一下都让他不由得痛呼出声。

“你待在这里别动!”Forth着急地出言阻止他,然后厉声说,“省得你一会在哪里跌倒了还要我扶你起来!”

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Beam一时间傻傻地愣住了。

“我一会就回来。”

房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后,Beam实在忍不住脚上的疼痛,开始找起了镇痛剂。他记得上次急救时,Boon就是从房里的书架上找出的医药箱。费力地挪着步子,Beam终于摸到了书柜,从角落处碰到了一个类似箱子的东西,一打开,里面除了紧急处理伤口的止血贴、红药水,还有多个大小不一的瓶子,Beam摇了摇发现里面装的似乎是药丸。

拿着药水摸着走到床边坐下,Beam忍着痛抬起脚,往脚踝上喷了许多镇痛剂,症状才有所缓解。出于对Forth病情的担心,他下意识地收集了一些医药箱里的药丸,放在了裤袋里。直觉和专业知识告诉他,对于Forth现在的情况,如果服用太多精神类的药物,只会适得其反。

尽管他已经不算是Forth的医生,而这样的行为也触犯了隐私条例,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做。

门开了,伴随着飘入了一阵浓郁的芝士味。Forth见房间里没有声,紧张地喊了句:“Beam医生?”

“我在这边,床的这边。”

Forth顺利地坐在Beam身边,递上一个碟子和一杯水:“刚才厨房里剩的芝士意面,我已经加热过了。”

“谢谢。”Beam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也不管这盘子里装的什么,是否合胃口,拿着叉子吃得一干二净。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水滴从屋檐落下,打在窗台上,滴滴答答的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Beam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将盘子和杯子放在了窗前的书桌上,又挪着步子回到了床边。

在把意面递给Beam后,Forth也在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Beam最无法忍受的这种尴尬的沉默,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有说话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先开口:“那个,能不能打电话给Boon问问他...”
“问问他什么时候送你走,对吗?”Forth冷不丁地把话接了过来。其实Beam只是想问一下外边的情况如何,见Forth这样笃断,也赌气着说:“对,请Forth先生帮忙问一下,我下午还有预约。”

“哼!”Forth闭着眼摇头,一副嘲笑的模样,Beam这才想起来他早已掌握了这周所有的预约情况,自然也知道他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借口。

被一二连三再次戳穿的Beam感到一阵挫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就似乎在打一场悄无声息的仗,表面的客套礼貌下是你争我夺、绝不服输的胜负欲的斗争。可在逻辑思维强大的Forth面前,他自以为精密的防范和言语的进攻都成了可笑的把戏,一次次地被他反过来用以还击。就在刚才,Beam以为自己终于胜过了他,却在转眼间又被这场暴风雨打得意志消沉。

Forth不愧是法律界的常胜将军,和他对抗,自己似乎永远是个失败者。


接下来几个小时内,他们都在互相怄气,谁也不理谁。Beam只顾着自己涂药膏按摩脚,而Forth则在房里健身,期间听了几个Boon打来的电话。据他汇报,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由于台风登陆引发的暴雨仍会继续,而刚才发生的几处泥石流也堵塞了别墅区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供水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有几条电线被树枝砸断,只能通过发电机进行基本的电力供应。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已经派人加固了小院附近的山坡,应该不会危及到别墅的安全。

Beam的脸色在Boon的汇报中越来越差,他最初还抱着一点希望,但这点希望也终于在用完晚饭,Boon报告说抢通道路的队伍最快明天早上才到后慢慢熄灭。他无可奈何地意识到,至少今晚是离不开这里了。


在主人房里随便洗了个澡,Beam揉着微湿的头发走出浴室,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对正坐在床边低头读盲文书的Forth礼貌致谢:“谢谢你今晚收留我。”

“不用,”Forth头都不抬一下,“我还不至于在台风天把人赶出家门。”

“那,我去客房了。”Beam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门边走去。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Forth的阻拦,“呃...你还是在这里睡吧。”

“啊?”Beam瞪着大眼睛转过头来,不敢置信:“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Forth将头一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只是,客房现在,大概睡不了人。”

“刚才下雨的时候没关窗,估计现在被褥床铺全湿了。”

Beam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怀疑不断:‘主人房的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一个很久没人用的客房怎么反倒开着窗呢?’

“总之,你今晚就在这睡吧。”Forth扔下了一句话,就起身进了浴室。

Beam犹豫着将脚步从门边又挪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占了一小块地方躺下。尽管大床上有两个枕头,Beam还是没敢动,只得摸着将从小沙发捡来的靠枕垫在头下,幸而还有这上好天丝做的被单,被芯用的材质也极其柔软,在加上软硬适中的床垫,Beam慢慢忽略了小靠枕带来的不适,望着窗外云雾里透出的月影轮廓合上了眼。


“Beam?Beam?”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推他,Beam烦躁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只见Forth坐在身旁的床上,将他头下的靠枕一把抽了出来,又将怀里抱着的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Beam摸着被撞疼的后脑勺瞪了Forth一眼,那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一点怒意,一边在床上躺下,一边辩解道:“我怕你睡得不舒服打鼾,影响我睡觉。”

哧!Beam愤懑地将怀里的枕头放好,紧贴着床沿背对着Forth躺着。不得不说Forth对日常用品的要求很高,仅仅是换了个枕头就比刚才要舒服百倍。


窗外又暴雨不停,身旁躺着别人的事实也使得Beam原本浓重的睡意慢慢散去。Forth背对着他,将被子盖至胸口,呼吸平稳,看样子应该已经睡着了。

Beam努力闭上眼,开始催眠自己说:‘快睡吧,快睡吧...’却没什么效果。在他无奈睁眼的瞬间,正好看见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Beam控制不住浑身一颤,迅速捂住了耳朵。

“你...怕打雷吗?”身旁本应入睡的Forth突然开口。

“啊?是啊。”

“我看你刚才在树下,也是因为这个才怕得走不动吧。”

“嗯,被你猜对了。”Beam坦率地承认。

然后,他听见Forth长叹一声:“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把我丢下自己跑了。”

“我知道有的人怕打雷,但像你这么怕的,还是第一次见。”

“该不会,你也有什么阴影吧...”Forth随口猜测。


Beam没有立刻回答,等了一会,正当Forth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又忽然平静地说:

“你说的没错,是心理阴影。”

Forth微微转过了头,将左脸倾向Beam,听他继续说:

“我小时候曾经被关在一个小黑屋两天,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候”

“连着两天都下着暴雨,阁楼上的窗户很破陋,没办法挡风挡雨,更别说隔音了。”Beam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描述说。

“怎么会...”Forth不敢相信地问,“难道没有人...”

“对,没人管我。因为我做错事,那是惩罚。”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Beam努力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本来就瘦,出来时又瘦了许多,还落下了这个毛病,就更没人要了。”

“到现在我每租一处房子,都要加固门窗的隔音,有时候大热天的还要躲在被子里才睡得着。所以我要谢谢你,这种天气如果在外边,我可能会活不下去。”

Forth听得出他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句话,可偏偏让听的人更为心酸。

“我也要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他转过身来,认真地对Beam说。

“没事,童年阴影吗,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也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Beam叹了口气,放下手也转过身来平躺着,“本来学心理是为了治这个病。没想到能医者不自医,大概我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屋外继续传来“轰隆轰隆”的阵阵雷声,Beam深吸口气,紧闭着眼,拧紧了神经开始全身心的抵抗,却仍是忍不住发抖。

今夜恐怕要失眠了,他无助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咬紧牙关不让喉咙里的哽咽冒出。那个噩梦一样的回忆像龙卷风一样将他渐渐困住,挣脱不开逃不掉的绝望让Beam全身都冷得像冰。他从不指望有人会体谅,正如无人理解为何眼睛看不见的Forth会怕光一样,没有人会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Beam居然会怕打雷。

他想起大学心理课时,最敬仰的导师曾说过这样的话:“心理压力和心理疾病之所以难治疗,是因为它们是无形的,却又真实存在在患者心里。”

“有许多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患者而言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他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人永远无法对别人的伤痛感同身受,即使他们向世界呐喊,听见的人也不会理解。”

Beam在接触到Forth的个案后才真正理解了这段话的含义,他回想起Forth在泳池里的煎熬,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柔和的月光时脸上的渴望;联想起曾经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他顶着压力无处宣泄,只能向着天边的明月低声倾诉,默默流泪。

直到现在,他还是找不到可以分享痛苦的那个人。


又一声轰鸣咆哮着响起,似乎要将天空撕裂。Beam猛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痛苦的叹息。

蓦然,他感觉到平放在身侧,拧紧成拳的右手被轻柔地握住,那修长的手指将他的手松开,拉过去放在自己手心里,大拇指温柔地拂过手背,指节上的厚茧在皮肤上留下一种特别的,简朴又温馨的感觉

Beam侧过脸微微向着Forth,他安静地闭着眼,保持着沉睡的面容,如果不是右手持续传来摩挲的触感,他也许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就算是梦,也很好...’

Beam脸上的紧张慢慢随着袭来的困意消散无踪,被子底下,那相握的手送出源源不断的暖意温柔了心,他留恋地看着Forth温和的侧颜,安心地闭上双眼。

坠入美好的梦境。


TBC

最后借用了原著小说里的一个梗。

也许像Forth这样的工科男在对待喜欢的人会有点粗糙,不太懂得用浪漫的方法追求,但Forth的每次表白却都让人如此心动,无论是让一年生大喊嫂子的直接,还是随时随地想要亲吻的热情,又或是我最喜欢的,简简单单地一个握手。

Forth对Beam的爱就像是他送给Beam的齿轮一样,朴实无华,又充满真诚。

虽然在我的文里这两个人还是没能打开心扉,完全接纳对方的一切,但他们已经开始渐渐能体会对方的痛苦,试着去温暖同样受伤的心。我希望他们最终也能获得这样朴实无华又真挚的爱情。

希望看文的亲们也一样,能有一个简简单单,却深爱着你们的人。


Ps.就让Beam多睡一会吧...我想把番外先写了...

粗看了一遍杭州的见面会,有很多笑点,不过糖还要稍微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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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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