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MK番外上(酒吧老板MingX儿科医生Kit)

前情提要:Ming在酒吧里认识了Kit,又通过侄子Kat的关系拿到了Kit的手机号码,接着便经常通过各种理由约他外出。两人感情越来越好的同时,Kit却越是觉得不对劲。终于在某一个下午,内心的疑虑与不安一次性爆发了...

这篇所写的内容发生在心战07章开头,Kit找Beam去喝酒跳舞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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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t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

躺在一张过分柔软的床上,穿着一身不属于他的睡衣,手掌上贴着一张OK绷,手机、钱包全部不见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了昨晚的记忆。

做了正人君子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诡异的状况,Kit试图在头痛中分出一份精神整合脑海里不断飘过的琐碎片段,同时又神经兮兮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担心电视剧里某个妙龄少女穿着他宽大的衬衫,突然冲进来要他对自己负责的狗血场面会真的发生。

脑袋里乱哄哄的,还没想好要怎样应付,门却突然开了。

和Kit幻想的一样,一个人从房门外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来,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衣,大喊着Kit的名字,连跳带蹦地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头栽进了重重叠叠的被褥里。

他的脑袋似乎被过大的衬衫缠住,Kit连忙伸手将这位“小人”拎了起来。那深棕色的杂乱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着的嘴角旁还挂着一条晶莹的口水渍,他费力地在软绵绵的被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扑进了Kit的怀里:“白叔果然没骗我,你真的在我家啊!”


“Kat!”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的人把孩子从怀里拉出来,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这是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里!”

“这,恐怕得问Ming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白叔快步走到床边,不慌不忙地把想赖着不走的小少爷抱起,一边掰着他紧揪着被单的手指头,一边得体地问:“医生昨晚睡得可好?楼下已预备好了早餐,医生是想等会下楼用餐,还是让人把早餐给您送上来?”

“我下去就好了。”Kit被他无比自然的态度一下子带偏了方向,猛然回过头来才想起这根本不是他要说的话。“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我的东西呢?”他着急地扯着身上的睡衣,掀起被子准备下床。

白叔连忙将他按住,慈祥的笑容,安稳的语气让人十分安心:“不用着急,医生的衣服已经洗好烫直了;至于您的个人物品,我也让他们都收好了,一会连同衣服一起给您送过来。”

“谢谢,但是我...”

“Ming因为有事出外了,等他回来医生您可以向他问清楚。”白叔终于把kat闹腾不停的手指全部掰开,使了点力气将他稳稳地抱在胸前,站起来向坐在床上的Kit礼貌地点点头:“如果医生不介意,我先带Kat去换衣服。”

“不要!”Kat一听便闹起了别扭:“我要一直穿着这个!”

“乖,听话。”白叔无奈地抓住Kat试图去扯自己胡子的小手,往门外走去:“这好像是Ming最喜欢的一件衬衣吧。”

“就是要穿这件,气气他,谁让他把Kit带到家里来还不告诉我!”

“你那时早就睡了...”

俩爷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隔了好久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拌嘴的声音。Kit心力交瘁地揉着不断突跳的太阳穴,白叔的到来并没有让情况更明朗,反而让他的脑袋变得更混乱了。

唯一清楚的,是Ming把自己带回家的事实。

可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Kit拿起床边的一杯茶水喝了口,滋润了自己因宿醉而干裂的嗓子,他终于能稍微抵御疼痛对头脑的控制,将记忆慢慢地飘回到一个星期前的那个下午。


【一周前】

Kit躲在倒班室的窗帘后,盯着院门台阶前那个来回踱步的人,脸色阴晴不定。

 那人穿着一件休闲的深棕色西装,配上一条格子西裤,得亏了那张充满活力的年轻脸庞,才让这种复古的打扮看上去不太老气,甚至多了几分时尚感。同色系的皮鞋在水泥地面上啪塔啪塔地响着,他看上去十分悠闲,不仅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露出烦闷的表情,甚至连手表都没有看过一眼,一副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眼看着临近各科室换班的高峰期,自己仍逃脱不了被守株待兔的命运,Kit烦躁地低吼一声,抓起背包往楼下跑去。

“总算等到你了。”Ming听见台阶上传来脚步声,回头正好看见Kit黑着脸从楼梯上下来,赶紧摆出他惯有的灿烂笑容,亲切地问:“今天病人多吗?怎么这么晚?”

Kit白了他一眼,径直从Ming身旁走过。身后被忽视的人没有一点怒气,反而抱着洞悉一切的眼神飞快地赶了上来,从裤袋里掏出钥匙远程打开车锁。能有这般悠然倒不是因为Ming脸皮厚的缘故,而是这种情景实在发生过无数遍。刚开始时Kit还会礼貌地反复推辞,有时被逼急了拔腿就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每次Ming都能笑眯眯地说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最后还是免不了要乖乖地坐进车里。

连着被耍了好几次后,Kit也曾下定决心不再理他。没想到这不要脸的人竟然把Kat也搬了出来,像是知道自己弱点似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漂亮的孩子又是撒娇又是哭闹的,直接让Kit缴械投降。

一向脾气火爆的医生全身上下统共就两个弱点,一是孩子,二就是笑脸。偏偏这老是在面前晃悠的人把第二项也占全了,每当Kit忍不住要大发雷霆时,他就摆出那副人蓄无害的样子,顶着亲切可爱的笑颜又再次哄得Kit不得不消下火来。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种“不理睬我可以,最后还得乖乖上车”的怪异模式。


“你这公寓还真挺远的。”Ming将车缓慢地驶入排队上桥的车龙,随口打开了话题:“要说你上班的地点和公寓的位置都不错,可就是离得太远了。”

Kit住在河西中心区的一栋公寓楼里,附近坐落着几个大型小区,配套成熟,交通便利,离聚集了众多公司写字楼的CBD也只有十分钟车程。本来这高昂的租金不是Kit这样刚出社会没几年的新人能负担得起的,幸而房子的主人和父母有些交情,他才能靠着主治医生的那点薪金,一边享受高级公寓,同时还能过点比较小资的生活。

按理说这套公寓对于A城大部分的上班一族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可无奈的是前几年慈爱医院的主院搬到了CBD区,却独独把妇科和儿科留在了河东的旧址里。虽说旧院附近也有好几个公交站点,可每日跨江上班,还是给Kit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说,你这上班地点跟家离得这么远,要不干脆搬到河东去住吧。”Ming强忍着想摁喇叭的冲动,老老实实地贴着实线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虽然他不介意每天花这一个小时送Kit回家,顺便还能聊聊天。可要是能选,谁不希望在个舒服点的地方,喝着饮料吃着点心谈天说地,而不是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因为堵车干瘪瘪地生闷气呢。

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只见Kit一手搭在车窗边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隔壁的车龙,一声不吭,于是又耐心地说了一遍:“搬过来河东吧,我知道哪里有好房子,离医院近,租金还不贵的。”

“你希望我搬过去?”

被无视了半天,小祖宗终于发话了,Ming差点就要双手合十感谢上苍。“当然,上班方便,离我住的地方也近一些,省得来回跑这一趟。”像是丝毫不觉得以这样的身份说出这句话有何不妥,Ming自然地开口,又往身旁瞄了一眼。

Kit终于把手缩了回来,他的手指在大腿上纠结地来回掰着,又再次陷入了沉默。Ming见他不反对,便干脆高兴地继续说:“你看啊,早上起来散散步就能上班,还有时间吃个丰盛点的早餐。下班了还可以到店里来吃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这样也不用我每回求着店长帮你留着了...”


“够了。”身旁的人忽然冷冷地喝止了他无尽的想象。

“你...这是怎么啦?”

前后拥挤的车流这时都停了下来,使得夹在中间的车子也不得不停在桥心,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像是按耐已久突然爆发似的尖叫起来。在一片喧闹中,Ming努力屏去噪音的影响,用最温柔的语气照顾Kit的情绪:“今天的病人很难缠吗?”。见Kit脸上慢慢涨红,又以为是车内的温度太高,连忙调整了空调出风口的页子,同时体贴地用手在他脸的附近扇起风来。

“我说够了!”Kit闭着眼大喊一声,烦躁地打开了Ming的手。

被三番四次地冷落、抗拒,纵然脾气再好如Ming,也忍不住沉了脸:“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还问我?”Kit觉得Ming的问题荒唐至极:“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太正常吗?”

Ming松开了方向盘上的手,往外扯了扯紧绷的安全带,稍微转过身来向着Kit,脸上带着琢磨不清的笑意:“你觉得哪里不对?”

“所有啊!”Kit被他无辜的反应激怒,掰着手指头开始算道:“天天到医院来接我,送我回家,请我吃饭,让我陪你去游乐园...”

“游乐园是Kat要求的...”Ming不紧不慢地纠正。

“可Kat玩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回家休息了,倒是你,死活让我陪着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才肯回家!”Kit气冲冲地反驳,回过神来才发现又中了Ming的圈套,连忙把话题兜回来:“还要我去陪你看什么莫名其妙的画展...这些,你觉得都没什么?”

“首先要声明的是,我可没逼你,每次你都是自己点头答应的,对吧?”看着Kit无可奈何地点点头,Ming又顺势说:“而且这些也不完全是我的意思,你知道Kat那么喜欢你,我当然要...”

‘又来了!’Kit焦躁地捂紧耳朵,心里浮现出从前Ming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站不住脚。谁能相信一个人对自己如此照顾、百依百顺,却只是为了感激呢?

他曾可笑地把积攒已久苦恼向网友们诉说,却只能两眼发直地瞪着极其一致的答案愣了半天。他不愿相信Ming对自己存着超越朋友的心思,毕竟家庭背景摆在那,虽然从未见过他的妻子,可Kat明晃晃的可爱笑脸却是如此清晰,像一根锋利的银针,每当Kit快要胡思乱想时便冒出来,冷冷地扎进心里,将他刺醒。

可Ming强烈的攻势实在让人难以招架,每每Kit刚下定决心冷眼相待,便会被他几句好话逗得笑转过来。Ming实在太适合做跳就是了,长着一张颇为英俊的俏脸,为人细心,说话风趣,就连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知不觉地陷入他独特的魅力中,更何况Kit天生一张刀子嘴豆腐心。几回合下来,别说坚守阵地了,不过被Ming笑着看了几眼,嘘寒问暖了几句就忍不住心软。

若是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合乎礼仪地对自己表示感激,那倒罢了,做个朋友也很好。可偏生Ming的性格又是这样地合乎心意:脾气好,对朋友慷慨,风趣幽默,体贴善良...最让人难以抵挡的是那灿烂的笑容,在它面前,仿佛世上再难再苦的事都忽如云淡风轻。

不得不承认,Ming已经逐渐改变了Kit的生活。近来,不管是朋友还是同事,都纷纷说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一点就着的小辣椒了。大大减少的火气使Kit能多出几分耐心,将对孩子的那份温柔也用在处理普通的人际关系上,不仅来自家长们的投诉变小,一向对他严厉的胡主任不忍心挑他错处,还引得医院的女同事们忍不住芳心暗动。相熟的朋友偶尔在一起吃饭时总是打趣说:“Kit像是变了一个人。”半开玩笑地问这是不是爱情的魔力。听到这话的Kit当然是惊恐得连连摆手打住,可他却无法否认在被Ming的笑眼温柔地凝视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眼看着Ming和自己的接触越来越多,眼前开始经常性地浮现出他狡黠的脸,Kit鬼使神差地好几次差点问出声来。在那些瞬间他几乎忘了面前的人早已有家室。可往往没等开口,Ming便巧妙地把话题转开,似是不愿意再谈。一来二往的,倒是让Kit油然而生出不少负罪感,不得不一遍遍地在心里为他辩解,安慰自己说只是普通朋友的交往,绝无越礼出格的感情。

可现在,Kit就是再心思简单,也觉得Ming扑朔迷离的态度和他日益频繁的接送如此地不合常理。耳边,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左右辩解,Kit越听越明白,Ming不过是要他承认,是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份好意,继续这种不明不白的交往罢了。


“好了!”直到Kit猛地举起手挡在他俩之间,Ming才停住他那叨叨不停的嘴。

“就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认真拒绝,让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Ming有些愕然。

“误会我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见好不会收的人啊!”Kit苦笑一声,疲惫地闭上眼,把额头靠在车窗上,无力地说:“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才做这些事,那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感激。”

“可是,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车外仍旧是喇叭声四起的热闹场面,可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却是静得连出风口微弱的声响都能听得清。

Kit稍微撑起一点眼皮,见Ming只是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Kit不太习惯他忽然安静的模样,只好顺着自己的想法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对我真的很好,可是太好了,好得我快要分不清这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别的...”

“可不管怎样,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你的空余时间应该留给你的妻子和Kat,他们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谓地陪我在路上耗时间。”

“无谓?”这个词似乎刺中了Ming心中的痛处,他忽然激动起来,猛然捏紧了Kit的手腕,用近乎吼叫的音量说:“你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所做过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手腕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白,Kit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试图挣脱Ming的钳制,却没有成功。心思单纯的他越来越不懂Ming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之前三番四次躲开话题的人是他,花言巧语哄着自己一步步陷入泥泞的人是他,如今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关系讲清,他反而失声控诉起来,弄得自己倒像是始乱终弃。

“你放开我!”窄小的车厢里不好动作,Kit好几次把胳膊磕碰到玻璃上,才用力将自己的左手抽了回来。Ming莫名其妙的怒火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内心的不安,Kit按摩着发疼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回击:“现在讨论这个有意义吗?反正都是错的!”

“那我问你,”Ming修长的手往前一伸,把Kit牢牢地按在椅子上,不顾安全带强行前倾,表情异常认真:“如果我没有结婚,Kat也不是我的孩子,你还会这样想吗?”

“你说的什么胡话?”Kit被他真挚的样子吓到,慌乱地试图把他推开,抵在心口处的双手隔着布料,能感受到那颗心正在激烈地跳动着。Ming再次用力按住他的双手,与强硬动作形成对比的,是他低声恳求的语气:“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有些荒唐,可你能不能稍微想一想,会有所不同吗?”

Kit再次无奈的发现,比起那屡试不爽的笑颜,Ming难过的眼神更容易让自己心软。他的手慢慢放下,停止了挣扎,在这个恍如静止的画面里,不可抑制地让柔情占了上风,引发无休止的想象。‘如果Ming是单身,如果他不属于任何人...’他的眼神在空气中涣散,最终慢慢收回,定格在眼前这张略带焦急的脸上。

Ming见面前的人慢慢安静下来,一点欣喜和希望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开始肆意滋长。他不知道自己作出这样荒谬的假设,是为了得到什么答案;更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将错就错,去制造这样一个无法圆的谎言。

的确,“已婚父亲”这重身份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和自己一样喜欢Kit的Kat虽然不太愿意配合,但他没有戳穿,也算帮了大忙,使得这个从第二次见面时临时定下的计划开展得无比顺利。Ming打着“答谢”的旗子让脾气火爆的儿科医生无法拒绝自己的接近,他感觉到Kit态度的改变、心中的动摇,却没有意识到在努力贴近Kit的同时,这个过于单纯的人也悄悄地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看上去他们的距离正越来越近,心却因为这个谎言而越离越远。


“不会,不会改变的。”Kit终于开口,却给出了一个让人心碎的答案。

Ming一时无法接受,却连问‘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便又见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因为不会有这种可能。”

“如果你还是单身,就凭你在酒吧里的那种表现,我根本不可能把电话号码给你;如果你不是Kat的父亲,我也根本不可能答应你去这么多地方,更别提像现在这样送我回家了。”

Kit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如此清晰,Ming的假设很美好,可惜毫无意义。与此同时,他也恍然意识到,这本不该发生的相遇,注定了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所以呢,没有然后了对吗?”Kit看着对面的人充满希冀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他徒然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

“Ming!”这单薄的笑中透露着一丝悲凉,Kit担忧地碰了碰那双冰凉的手。自己总是对他没有办法,只不过是实话实说,Ming的这种反应却让Kit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始,却在半路中逃开...”失落的青年低着头喃喃自语:“你总是这样...”

“什么?”周围各种刺耳的噪音中,Ming的声音实在太小,Kit并没有听清。只见驾驶座上的人慢慢坐了回去,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淡淡地说:“没什么。”

“你要是这么想,那就这样吧。”冷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Ming再没有出声。

堵了半天的车龙,也终于缓慢地挪动起来。


下桥以后,Ming驾驶着车子在路上跑得飞快。以往他总是故意绕一点路,或是开得极慢,好让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可今天短短一段路,Ming却差点闯了三次红灯,连续不断的急刹车连早已习惯了Beam飙车模式的Kit都忍不住要头晕。

缓缓刹车的温柔没有了,悠悠转弯的体贴也没有了,这些他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都在桥上的那段对话后全部消失了。

Kit双手抓紧安全带,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想不到看起来温柔体贴风趣幽默的Ming竟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心里对他的好感骤降为零。一阵不适从腹部传来,他赶紧捂住口,同时右手用力地锤在沙发座椅上,忍住胃里翻滚的疼痛透过指缝大喊着让Ming停下来。他的脸也因为飞快的车速而变得惨白,却对Kit的喊叫置若罔闻,还一度把车速提至极限水平。

靠!如果不是因为飞快的车速先让疼痛堵住了自己的嘴,Kit肯定会骂出声来。他现在无比后悔刚才因为一时心软上了Ming的车,可惜为时已晚,自己已经被钳在半空,骑虎难下。


“嘶!”随着一下猛烈的急刹,车子稳稳地停在公寓楼下的车库入口。Ming动作流畅地打开车门锁,往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Kit飞快地一脚迈出,却又因为扑面而来的恶心扶着车门低头不停咳嗽。等他觉得不适感稍微减退后回过头来时,Ming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一句礼貌的问候都没有。

也许是觉得就这样不快地结束两人的关系实在可惜,Kit向外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敲了敲玻璃窗。

Ming面无表情地按下车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我还是觉得我刚才说的没有错。”Kit扶着半开的窗,涨红着脸。

“可我们也不必弄成这样不是么?若是你需要,我还是会来给Kat看病的。”

Kit自觉已经非常大度了,可意料之外的是,Ming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这个,不必劳烦医生了。”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他竟然还道歉说:“一直以来都是我想的不周到,给医生添麻烦了,还怎么好意思让Kat继续打搅您呢!”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若是感激一个人,便只会没头没脑地对人家献殷勤,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医生你误会了。”

“我...误会?”Kit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是在道歉,还是借机在取笑自己?

“是的,也许是由于职业关系,对人比较热情。一年到头,客人中有所误会前来表白的人也有不少,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医生你也不必觉得尴尬。”Ming不慌不忙地笑着说,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他这般拙劣的演技任凭是谁都能轻易看穿,可此时的Kit还在因为晕车头脑不清,只听出了话里的嘲弄。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你喜欢我?”Kit气极反笑,有种从头到脚被人耍了一顿的感觉。

Ming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好吧!”Kit咬牙切齿地说着,愤怒地拍了一下车窗,连退几步。“今天真谢谢你了,但愿我们不会再见!”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飞快地走进了公寓楼。


这就是对于Ming最后的记忆了。Kit坐在床上使劲揉着满脑袋的乱发,还是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记得是Pha约他去给Yo捧场的,期间Beam也来了,两人一起喝了不少酒。奇怪的是,Beam的情绪也很差,在进行秘密治疗亲自定下不能喝酒规定的他,居然也猛灌了好几杯烈酒,后来好像还硬拉着自己往拥挤的舞池走去。

那么,Ming是怎么出现的?Kit绞尽了脑汁,也记不得昨晚两人相遇的情景。


这边,本该在外办事的Ming却正和Wayo在Angel's House里喝着饮料聊天。

杯中的黑咖啡极其苦涩,而他的心却因为昨晚的回忆而充满了甜蜜。

那时,Kit的手不过刚刚碰到了那个女孩的腰,他便忍不住从吧台里一个翻身,无视周围客人的惊呼冲进了舞池,蛮横地把那只不听话的手打开。

在女孩惊愕的眼神中,Ming拖着Kit一路穿过人群,走到酒吧后厨。看着他因为醉酒神志不清的模样,Ming甚至气得想把Kit塞进冷藏室清醒清醒。‘居然敢背着自己来了!还和别人跳舞!’想到刚才那女孩的脸已经快凑到Kit的嘴边,一向风度翩翩‘调酒师’就失了冷静,一手捶在了冰冷的料理台上。

“喂!醒醒!”他毫不怜惜地拍了拍Kit泛红的脸颊,将烂醉如泥的人拖到了甜品区旁边,让他在桌面上坐下来。整个过程中Kit只是嘻嘻地傻笑着,满脸涨得通红,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倒趴在料理台上舒服地蹭了蹭发凉的不锈钢台面。

‘算了!’Ming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走到自己的储物柜拿出一条毛巾,又细心地调了温水,打算给Kit擦擦脸。没想到刚一走近,原本醉得昏昏沉沉的Kit突然坐了起来,跳下料理台连着小跑了几步,扑通一下跳进Ming的怀里。

Ming毫无准备地看着他笑着扑过来,有些惊慌,幸而身体比意识先做出了反应,稳稳地接住了醉酒的男人。怀里的Kit软绵绵的,带着一身浓烈的小麦香气,把脸贴着他的胸膛,咯咯地笑个不停。

Ming颇有些嫌弃地扯了扯像树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无奈喝醉酒的Kit力气大得不行,被试图拉开后更使出了双脚交叉在Ming身后的绝招,紧紧地抱着他不肯下来。无奈之下,Ming只得抱着这只“树熊”又回到料理台前。


“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Ming把Kit再次放到台面上,温柔地替他扫背。明知道这只醉猫神志不清,Ming还是抱着玩笑的心思问。

不料听见这话的Kit忽然精神了起来,双手抵在Ming的胸前坐直了身,然后一把捧住了Ming的脸左右仔细地看了看,才又安心地靠了过来,双手揽紧了他的脖子,笑出了一个大大的酒窝。“想...”随着话音喷出来的浓烈酒气,让就连终日和酒打交道的Ming闻着也快要醉了。只见他吧唧了一下嘴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含糊地说了句:“想...蛋糕...”

Ming皱了眉头:“你就光想着吃甜品了是吧?”

“甜嘛...”Kit松开了揽在Ming脖子后的手,软软地把头靠在壁橱上,右手摸到了料理台上放着的棉花糖,随意地抓了一块放进口里,还不忘给贴心地扶着自己的Ming也塞了一块。“甜吗?”他的笑眼亮晶晶的,捧起了那碗棉花糖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酒吧老板看着特意为自家烘焙的蛋糕和巧克力饮料采购的白棉花糖一点一点地消失,无奈扶额。却又舍不得马上制止他,只得趁着Kit停下来打嗝的空档用手推了推怀里的碗,示意他放下:“你就这么喜欢吃甜的?”

“对啊...”Kit意犹未尽地把只剩下小半碗的棉花糖放在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因为心情会变好嘛。”

“这么说,你现在心情不好?”Ming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不是废话嘛!”Kit不忿地使劲捏了捏眼前这张俊秀的脸:“说我一厢情愿,说我自作多情...嗝...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嘲笑呢...”

“喂...”Ming费了好大力气才扯开Kit的手指,心疼地看着他满脸的红晕和像是被火烫过的额头,握紧了那双还想往他脸上蹭的手,试着解释:“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撒谎了?”Kit歪着头用他剩余的一丁点理智想了好久,才蹦出来一句话。见Ming捣蒜似的连连点头,他无所谓地摆摆手:“是吗?没关系。”

“因为我也没说真话。”


Ming不太懂为什么头脑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Kit仍然能很清晰地记起一个星期前发生过的事,只听他仔仔细细地描述当天在车上发生过的一点一滴,仿佛这曾在他脑海里回忆过无数遍一样。

可这回的叙述里多了不少Kit藏在心底的话,他揉着Ming的衬衫,靠在那宽厚肩上,小声说:“我有想过...如果你不属于任何人...如果我们能像普通朋友一样认认真真地交往...那会很好...”

“像你...这么能包容我的人...恐怕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我只是觉得我很自私,很坏...”Ming听见耳边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还是舍不得停下。好不容易说了不再见面的话,却又很想你...”

“Kit!”Ming有些慌了,慢慢扶着怀里的人坐起来,轻柔地拭去从眼睑溢出的一点泪水。“我没事!”他的手被拨开,Kit揉了揉眼睛,伸着小短腿从料理台上费力地挪到地面:“我只是喝得有点多了...”

“你等一下!”见仍在被酒精困扰的人晕乎乎地像是要往外走的样子,Ming担心地拉住他的手往回拽了拽。Kit迷迷糊糊地回头,勉力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惊喜的表情看着Ming。

“你在这里...这一定是做梦...”他往回走了几步,甜甜地笑着说:“我想你...”

“我也想你...”Ming沉醉在他的笑颜里,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底话,呆呆地看着Kit再次扑进自己的怀里,那温热的手掌放在脖子后,带来一种充实的安定感,使他忍不住抱紧了怀里那可爱的人。


“所以,你将他带回了家?”Yo哧溜一声吸尽杯子里的最后一点奶冻,为朋友头一次如此心烦的模样,感到有些无语:“然后把他丢在家里,跑来跟我聊天?”

“那我应该怎么做?”Ming不知所措地揪着桌布,那可是他最喜欢的花纹,想当初开业前还特意为了买到这样合适的布料跑了不少地方,如今这桌布的一角却被他当作舒缓压力的工具,拧成了一团麻花。

“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Ming拨去额前的乱发,觉得有点头疼。

“还用想吗?告白啊,说你喜欢他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Wayo将空掉的杯子推到一边,摇着头伸出手去探了探死党发愁的额头,他一定是烧坏了脑子,不然主意多得数不清的他怎么会慌张得像是第一次谈恋爱的人,连话都说不清呢。

“我没有喜欢他!”Ming烦躁地挡住了他伸来的手,一字一句地解释说:“我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把我想起来。”

“那你也不必做这么多吧,约他出去,请他吃饭,还几乎天天接送人回家...”

“你不知道,他每天上完班就跟丢了半边魂似的,有时候我看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要是还自己开车指不定得出什么事...”Ming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才终于意识到Yo的眼神。“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他躲开了这探究的目光,喝了口柠檬汁缓解心中的浮躁。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笑。”Wayo了然地一笑,舒服地靠椅背上:“没想到Ming你也会有这一天。”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来嘲笑我!”

“诶,别误会。”Wayo连忙摆摆手,按压下老友这突然冒出来的火气,又敲了敲桌面,让Ming打起精神来:“你给过我那么多建议,那么我也帮你一回。”

“去把刚才跟我说的这些全部再跟Kit说一遍,”看着Ming半信半疑的样子,Yo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胸有成竹地说:“效果应该不错。”


【Ming家】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一阵外力打开,Kat穿戴整齐地再次冲了进来,却看见Kit仍旧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坐在床上,两眼放空。

“Kit!快起来了!今天Ming不在,你陪我出去玩吧!”Kat奋力地爬上床,用力地扯了扯Kit的衣袖,可他只是迅速地撇过脸去,像是不想看见Kat的脸一般。

“你病了吗?”Kat睁着大眼睛,担忧地伸手去摸了摸Kit的额头,却被再次躲开,心里也有些着急:“你不舒服吗?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Kit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拜托了Kat,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我现在没法见你...”

Kat不知道他是因为负罪感才这样难过,仍旧不停地追问,得不到回应后,他也慢慢地有些伤心。“你不喜欢我吗?”他失落地问。

Kit摇摇头。

“那你是不喜欢Ming吗?”Kat又问。

只见他喜欢的医生犹豫了一会,还是摇头。

“你喜欢他对吗?”说不清怎么的,早熟的Kat忽然就全明白了。“对他的喜欢和对我的不一样,是吗?”

Kit听着这充满童真的声音,实在没办法说谎,只好轻轻点头。


‘原来是这样...’Kat突然很想笑。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当初Ming准备骗Kit的时候,就该预想到会有这一天,可他那聪明的叔叔偏偏在这件事上失了打算。幼年时爸爸欺骗妈妈的后果Kat早已见识过了,自己也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说谎不是这样简单的事。可惜Ming一点也没听进去。

Kat挺喜欢Kit这个人,他没心机,不做作,也不会像其他大人一样说些大道理或吹牛皮,虽然脾气有点火爆,但对待小孩子却总是很温柔。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尊重别人,不管那人是八岁的孩子还是八十岁的老人,都会认真地倾听。这样的真诚和坦率还真是世间少有,也难怪Ming也会对他这样入迷。

Kat也曾想过Kit可能会被Ming的殷勤打动,毕竟像自家叔叔一样有颜又多金,还善于用些聪明的小花招笼络人心的人也不多见。以往Ming的战绩十分辉煌,虽然他从不曾把对象往家里带,可光是偶尔瞄两眼他手机里各类人等发来的信息,Kat就知道自己这亲叔叔在外受欢迎得很。

可Kat想不到的是,Kit竟会对Ming用情至此,这让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愧疚的滋味。


“Kit,我要告诉你一件事。”Kat语气中有他这个年龄段孩子所没有的严肃,令Kit不得不从纠结中暂时脱身,转过脸来认真聆听。

抱着可能会被Kit连带讨厌的觉悟,小孩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眼看着坐在床角的医生脸色越来越白,Kat忽然有些不忍心。

“Kit,你还好吧?”他小心翼翼地摸上Kit放在被子外的手,被那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

“我?我很好!”医生忽然大笑了起来,右手用力地捶着床板,似是在发泄怒火。Kat突然意识到在Ming缺席的情况下说出真相,对自己而言未必是件好事,至少现在面对这样反常的Kit,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害怕地往后不停地退缩,生怕动怒的人挥舞的拳头会不小心砸在自己身上。

“你们可真厉害,把我耍的团团转啊!”大笑了一通后,Kit一个翻身下床,蹭蹭蹭地跑到门边,向着走廊大喊:“来人啊,把我的衣服和东西都还给我!”

“Kit!Kit!”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掀翻在床的小孩慌张地抓紧床柱站起来,他的身体因为受到惊吓而不自然地颤抖着,可仍在尽力挽留:“你要走吗?Ming还没回来...”

“为什么不呢!”Kit从慌忙跑上楼的仆人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物品和刚烫好的衬衣,随意地把外套往肩上一披,走进了衣帽间里。他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已穿戴整齐,走出来时还不忘把换下来的丝绸睡衣狠狠地扔到地毯上。

Kat蹬着脚,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滑下来,连跑了几步到Kit的脚边,扯了一下他外套的衣角,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啊?”Kit气上心头,刚想一通乱骂,低头看见Kat稚嫩的小脸才反应过来,不得不做了几次深呼吸平息心中的怒火。原本习惯捏那张可爱小脸的手在空中换了方向,Kit敷衍地拍拍Kat的头顶:“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怪你。”

“至于你那位叔叔,请帮我转告他,昨晚很谢谢他的照顾。”想起被欺骗的这一个月,Kit又咬牙切齿地说:

“不过你让他小心些,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他狠狠地一拳打在墙壁上,Kat惊恐地躲在了一边,觉得似乎整栋楼都因此抖了抖。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Kat看着医生抛下这句吓人的警告,冲出了房间,眉头骤然拧紧。此刻他担心的不是Kit会不会因此迁怒于自己,而是苦恼等Ming回来以后该怎么跟他解释。

不过横竖看来,他好像都逃不过被教训一顿的结局了。



TBC

Ming和Kit的纠缠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只是开始。

文中的一些灵感来源于某次见面会椰奶的高甜互动,扑跳抱什么的真的太苏了。

喜欢ForthBeam的亲,MK番外下会提到他们的去向,请再耐心等一点点时间。


Ps.以后lofter上传不上来,改又改不过来的文章都会用网页的形式发布。(实在是被屏蔽弄到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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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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