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16(律师ForthX心理医生Beam)

前情提要:天台意外的相遇后,Beam一直找各种借口躲着Forth,甚至连院内决定为车祸病人开展心理治疗时也把Forth推给了他的同事,但由于天台钥匙在Forth手中,Beam还是不得不前去见了他。闲谈之中,他发现Forth似乎把其他人误会成了自己,决定将错就错。三天后,Forth痊愈出院,Beam为了躲避故意不去送别,而是去探望仍在病中的Wayo。病房外他看见Forth偷偷躲在一边,为了解开心结Beam制造机会让Forth对Pha道歉。事后Pha告诉他自己和Wayo之间其实一直有问题,但这次车祸让他认清了心底的想法。在Pha的感叹中,Beam也恍然明白了自己对Forth仍旧十分关心。此时Pha告诉Beam,Forth想在离开前和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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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m追到停车场时,正好看见Forth转身离开的背影。

灰色长款大衣遮住了打着石膏、半吊着的右手,后脑勺上还有一小簇没梳好的头发,弯弯地翘起了一个小尖。他缓慢地拖着步子一下一下往前走着,黑色的休闲鞋底在车道粗糙的表面上拖拽而过,带着几声不舍的呜咽。

Beam就这样看着Forth越走越远。

属于他们俩之间的那条隐形的白线,一头挂在Forth的衣角,一头系在他的心脏,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这条线也变得越来越长,直到超过了可承受的范围,开始一点一点地扯着Beam脆弱的心,疼得他快要流下泪来。

Forth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Beam无法控制地小跑了几步追上去,却在Forth回头的瞬间飞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泪花。

“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他冷淡地摊开手掌:“拿来吧。”

“我还以为你是来说再见的。”Forth嘴角惊喜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轻轻地在Beam眼前晃了晃。

Beam皱了一下眉头:“别逗了,给我。”

“你先过来点。”

不情不愿地挪了几下步子,Beam在离Forth约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再次摊开手掌。

“别急。”Forth把手里的钥匙揽在手心,收了回去。这是最后一回用这个筹码了,他必须利用这个机会问一个最想问的问题。

“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什么?”Beam慢慢垂下手,感到有些愕然。

“我相信你是好意的,”Forth抿紧了嘴唇,半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与口中所说完全相反的是,他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任何信任。

“可我也必须多留个心眼,毕竟我的身份已经给我带来无数的麻烦了。”Forth把钥匙捏紧,双手交叉在胸前。这个手势Beam再熟悉不过了——防备、戒御,一下子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开来。

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中,怀念的美好、昔日的温情、离别的不舍全都化成了Beam呼出的一口白气,在冰凉的空气中幻化无影。

一秒钟以前,他还天真地以为Forth变了许多。

温和、有礼、待人亲切、态度和善...或许是这些年漂泊在外的生活磨平了当初尖锐的棱角,Forth的身上再也看不出那些苛刻、冷漠、敏感、多疑。处事圆滑之余也懂得保留一点幽默感,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优越的外貌和身世获取有利的信息。

过去那个特立独行,与世隔绝的Forth消失了。五年后回来的他,平凡、随和,再也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在这几天短短的相处中,Beam慢慢认识了这个改变后的他,说不出这种变化到底是更好了,还是失去了他本来的特点。

‘还是更好的吧。’Beam不止一次这样安慰自己,毕竟Forth曾经拥有的那种孤僻、冷酷的个性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仅仅是一句无心的话都能让身边的人遍体鳞伤。那么剪去这些无谓的刺,应该会让他过得更好吧。

而现在,当Beam站在Forth面前,再次猝不及防地被尖刺扎得满身伤痕后,他才明白其实Forth一直没有变,他只是将那个过去的自己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也难怪你会疑心。”医生冷冷地笑了,眼神中透露着不屑:“白月集团的少爷,继承人,光是这个头衔就够被人惦记一辈子吧。”

“可惜,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我。”

Forth暗自松了一口气,冰冷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些温和的热度。自那次死里逃生后,他对陌生人总是充满了防备,而这种防御能力不受他感情控制,即使他的内心对这位一直关心着他的医生充满了好感,理智却逼着他不得不说出伤人的话。

“那,是为什么?”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放缓,来减轻面前的人心中的不满。

“就必须要知道吗?“Beam一边叹气,一边把颤抖的双手放进口袋,一会说谎的时候可不能让这种不经意的小动作坏事。

“大概是因为,你是我亲自动手救的第一个病人吧。”他话说得淡然,语气也十分轻松。

Forth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说他不明白。

“我是心理医生,救的自然是人的心。”Beam耐心地解释道。“可车祸那天我刚下班,就碰上全院广播要求所有不当值、手头没有紧急工作的医生全部到急诊科帮忙,于是便去了。到急诊室的时候,你正好送进来。”

“是,是吗?”Forth尴尬地笑了笑,把救命恩人的关心当作不怀好意,这世上会这么干的大概就他一个人吧。

“你也不需要觉得不好意思,多点戒备心总是没坏处的。”Beam温和地笑了笑:“反正我也没干什么,就是给你挑了挑背上的玻璃片而已。”

这下,Forth真的觉得无地自容了。

“听说,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Forth连称呼都变得恭顺:“您挑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零十八分钟。”Beam笑得更灿烂了。

“谢谢医生!”Forth扶着自己的右手深深鞠了一躬,等再抬起头来时脸已经通红了。“您是心理医生,没想到做手术也...”他想通过称赞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然而医生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应用心理学也要做人体解剖的。”

“呃...”这回实在接不上话,Forth讪讪地又把钥匙拿出来,在略带威胁的目光中乖乖地把它放进了Beam的手心。

“谢谢。”终于拿回了钥匙,Beam小心翼翼地装进白大褂的口袋,一边抬起眼看着Forth窘迫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得意。

别以为这些年变的只有你一人,我也懂得怎么反击了。

“还有事吗?”已经完全处于上风的Beam双手插着口袋,一副‘赶紧说我时间有限’的样子,摆了会姿势还嫌戏不够足,又故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Forth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没有了。”

Beam没料到他竟这样无话可说,脸上的冷漠表情也有些绷不住,竟不小心露出了一丝惊讶。“是吗?”他脱口而出。

或许就是这一点惊讶给了Forth一点勇气,他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认真地问:“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话音一落,Beam和Forth都傻了。

Forth不敢置信地紧闭着薄薄的嘴唇,像是不相信刚才的话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Beam离开才五年,即使他已另谋新欢,自己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只是稍微有好感就轻易地开口要电话号码,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轻浮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Forth审视着自己的内心,艰难地提出一个问题:‘你拿到电话号码后,想干什么?’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Forth的退缩被Beam看在眼里,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

无论是因为一点关心而轻易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还是因为过去的回忆而对自己再次产生感情,这都是Beam所不希望的。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摇摇头。

Forth仍不死心:“那,我到医院的时候再来...”

“再来?”惊讶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Beam闭着眼摆摆手:“从这里平安出去了,哪还有人想再来的?”

“可是,我...”

Forth还想解释什么,被Beam再次打断:“别说傻话了。”

“你只要记着,小心你的手,别碰水,医生说可以拆石膏了再动,平常遇到要使劲的就请别人帮忙,别逞强,知道了吗?”毕竟不是习惯了装矜持的人,Beam开了口便有些收不住,连着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些,例如戒口、准时吃药这类的话,末了幽幽地说:“就算是看在我帮你挑玻璃挑得眼都快瞎了的份上,好好照顾自己,OK?”

Forth被这人口不对心的可爱性格逗得忍不住微笑,一股温热的暖流持续流淌在他的皮肤里,抵御着停车场内寒冷的温度。他决定不再解释,向着Beam点点头,用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去吧。”Beam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你的代驾好像等得不耐烦了。”

“好吧,再见。”Forth礼貌地道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直到Forth的车子驶离了视线范围,Beam才慢慢转身走向电梯。他不停做着深呼吸的动作,使劲揉着自己的双眼,直到眼角终于变得干燥再也没有泪水涌出,才肯停下。


Beam是真的以为,至此之后他们将海角天涯。

想不到才过了一个星期,他就在Wayo的病房外再次见到了Forth。

Forth尴尬地指了一下屋内:“Wayo检查报告出来了,说他恢复得不错,我就来看看他。”

傻!Beam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恐怕在停车场的时候被自己连番打断的话就是这个吧。若是当时好好听一句,也不用傻傻地伤心了这么多天,最后落得像个白痴一样的下场!

“你别误会!”Forth见他眼神不对,还故意抬了抬打着石膏的右手,急忙解释说:“我今天主要是来复诊,让医生看看什么时候能拆石膏。”

言下之意:‘我可不是特意为了你才来的。’

这种解释实在合理得不能再合理了,可Beam听了心情反倒更差了些。


这时,走廊上又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Beam和Forth同时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当他们往声音来的方向看时,只见一高一矮两个青年正拌着嘴,一前一后地往病房的方向走来。纵是两人都带着口罩,Beam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朋友和他那位‘宿敌’,想到如今病房内的情况和Pha之前的叮嘱,他顾不得Forth还站在一旁与他说话,急急忙忙地上前去,想把朋友先拦在一边。

见好友出现,斗嘴声立刻停了下来,Kit也高兴地往Beam身边跑去,直到被身后的人再次轻易地扯住了连帽衫的帽子,被迫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医院内不得大声喧哗与随意奔跑,医生,这规矩你不会忘了吧?”那讨厌的声音又再耳边响起,Kit暴躁地甩开了那只紧抓着帽子的手,气冲冲地回头:“我知道,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

“我没有。”Ming慢条斯理地说着,整理了一下竖起的领口,向迎面走来的Beam点头。

“那就别拽我帽子!”

Kit的声音实在太大,Beam不得不先把他拽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说着又好奇地看了眼他脸上的白口罩:“还戴着这个?”

“废话,我是骑车来的!”Kit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脸上的口罩,将有可妮兔图案的那边折进去,才好好地放进口袋里。他回头瞪了一眼跟着过来的Ming:“虽然Wayo今天出检查报告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可我还不至于厚脸皮到随意蹭别人的顺风车。”

“哦?那么那个再Line上问个不停,非要我说不可的人是谁呢?”Ming阴阳怪气地说着:“和我聊天的不会是个假人吧?”

“你们...居然私底下也联络啊?”

不经意抓到重点的Beam看着两人各自脸上一红,Ming尴尬地抬头看着天花板,而Kit脸皮薄,禁不住Beam打量的目光,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别问了。你把我拽到这干嘛?我还赶去看Wayo呢!”

Beam看了一眼Ming,转过头来对Kit说:“他可以去,可你...得先等一会。”

“啊?凭什么!”

眼看着一向冲动的朋友又要发火,Beam连忙把一周前Pha所说的事挑着重点大概复述了一遍。

“Wayo的父母现在在里面,”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病房,“现在连Pha自己都悄悄躲开了,所以你和我就更没有理由进去。”

Beam的解释显然并不能让Kit满意,他皱着眉头说:“我就说是Yo的朋友不就得了?反正他父母又不知道。”

“他们知道的。”一直沉默的Ming忽然开口:“从小到大Wayo的朋友就没几个,我算是从小认识的,”他说着,又用手指了指病房门外站着的Forth:“那位如果我没猜错,和Wayo是世交的关系吧。”

Beam对于Ming认出了Forth并不感到意外,至于Wayo和Forth关系好这件事也早就亲眼目睹,于是他点点头:“这里大概就只有他们俩有资格进去。”

“那是谁啊?”Kit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站在病房外的人,疑惑地挠了挠头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别想了,反正你也想不起来。”Beam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先去茶水间等一下,我一会过来。”

安排好了Kit的去向后,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也避免再与Forth单独相处,Beam又拉着Ming走到Forth面前,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后,便把两人往门的方向推了推:“赶紧进去吧,Wayo一定很想见你们。”

Ming从容地向Forth打了个招呼,考虑到他的情况还体贴地伸出了左手,然而对方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惊讶。Ming顺着目光回头发现被盯着的人是Kit,不禁醋意大发,冷冷地收回了手,故意大声说:“Forth先生,我们进去吧?”

“哦?哦。”Forth这才回过神来,等再抬头看时,人已经消失在茶水间的门后了,而刚刚还站在一旁的Blof也不知所踪,Forth犹豫地看了看病房,还是下定了决心。“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就来。”他对Ming说。

“好。”无所谓地耸耸肩,Ming扭开把手进了病房。而Forth则在他背影消失后急匆匆地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后,茶水间里只有一个人。

Forth看着热水机附近放着的几个空水壶灵机一动,随手拿了一个装作要灌水的样子,自然地向那人走过去。“你是Wayo的朋友,还是Pha的朋友?”

“你认识Pha?”声音中带着一点惊喜,那人从窗边向他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了许多。Forth颤抖着把瓶盖放在一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点点头。

“那一会见过Wayo后,能麻烦你给我讲讲他的情况吗?”顿了顿,那声音中又多了点苦恼:“Ming那家伙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就告诉我的,如果你能给我说说,那就太好了!”

“可以。”Forth把保温瓶放到出水口底下,第一次抬起头来直视这张想象了五年的脸。由于站在逆光处,Forth看不太清,只能隐约辨别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那薄薄的嘴唇,不知怎么的,他竟有些失望。

这些年来他在梦里一直拼凑着Beam的脸。浓密的眉毛,大眼睛,双眼皮,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唇形...这些看似准确的描述到了实际运用中全都成了漂亮无用的花架子,无论是人脸拼图软件,还是自己的想象,都只能大概得出一张好看却又毫无特色的脸,就像现在电视上来来回回出现的那些俊男美女,涂着精致的妆容、穿得个性又时尚,可看起来却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算长得很好,也有自己的特点,可爱,友善,眼睛里没有夹揉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似乎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而这样的性格,配上这等外貌,应该也会受到不少女孩子的欢迎和青睐。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符合Beam应该有的样子和特点,同时有Wayo的话作证,这人应该就是Beam了。Forth默默确认了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并没有意料中的那般欢喜与激动。难道Beam当初早就预料到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吗?

Forth可悲地发现,Beam判断或许是对的,甚至已经成为了事实。看着面前这个人,他忽然没有想了解更多的冲动,甚至觉得Beam此时故意的漠然相对而言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一切都已过去,那倒不如当作从未相识。’Forth想着,把准备掏出手机记下联系方式的手缩回来,关上了水龙头。“我见过他后,会把情况告诉你。”他提着不属于自己的保温瓶,浑浑噩噩地往门边走去。


“那个,”Kit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般,回过头来空洞地盯着他的脸,声音沙哑地问:“他,对你好吗?”

“他?你是说...”Kit想了想,排除了好些人后,终于明白了话中所指的人。“你是说Ming吗?”

Forth点点头,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呃,或许我刚才说的话让你有些误会了。”Kit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跟他的关系...说实在的,看上去不太好,实际上也的确算不得很好。”

“可这个其实与Ming的性格无关,只是我们两个不太合得来罢了。”

“其实他对别人很好,很善良,对我...也不错...”

Kit一心想为Ming辩护,一时间也忘了不久前他们还在吵架的事,心里着急忙慌的,话也说得不太利索。见Forth默默听着不答话,他便以为是因为自己说得不好,难以让人相信。无奈口才一向不是Kit的专长,搜刮尽了肚肠也想不出好的句子,只得坦白地说出心底的想法:

“总之,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你和Wayo的关系也不一般,所以不希望因为我的一些抱怨,让你误会他,也让Wayo误会他的朋友...”

“可以了。”Forth无力地摆摆手,叹了口气。“我不会在Wayo面前胡说的。”他疲惫地保证。

“那就好了。”面前的人已经放松地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很高兴,似乎因在外人口中守住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声,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与甜蜜。

纵然明白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只剩下怀念,Forth还是冷不防地被这灿烂的笑容刺中。他再没说一句话,扭开门把快步离开。


往Wayo病房的方向走了没几步,Forth忽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刚才突然消失的Blof拉着Pha医生急匆匆地往他的方向走来,见他还在走廊上逗留,Blof显得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没进去?”

Forth看了一眼病房,还是犹豫着向心理医生走过去。“那个...一会午休的时候,我能去找你吗?”他低声恳求,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我...”Beam为难地拧着袖子的一角,心里在‘答应’与‘拒绝’两个选项间艰难挣扎。站在他身后的Pha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先去茶水间吧。”

Beam飞快地抓住了Pha的袖子,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Pha缓慢地摇摇头,眼神仿佛在说:“朋友,这得看你自己了...”

求救失败的Beam只能失望地垂下肩膀,Forth还在一旁等着他的回答,在巨大的压力下Beam根本没法立刻作出决定,只能敷衍地推脱。

“我...我一会约了同事,下午还要值班...”他不忍心直接说出拒绝的话,Forth看上去是那样的焦虑和烦躁,像是急需找人排解;Beam当然乐意为他分忧,可若是一时心软答应下来,只怕后患无穷。

“是吗...”尽管医生说的很委婉,Forth还是听明白了,嘴角勉力挽起一个微笑:“不要紧。”

Pha盯着Forth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悄悄把Beam拉到一边认真地问他:“为什么拒绝?”

Beam甩开了他的手,紧闭双唇,快步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下午两点,心理科迎来了第一批病人。

James从善如流地引领着来第二次复诊的老太太走进了自己的诊疗室,只剩下Beam和门口站着的那位高个子病人大眼瞪小眼。

“我说,刚才的话你没听懂是吧?”一向秉持着对待病人态度应如沐春风的医生烦躁地坐在转椅上,瞪着自己的‘新病人’熟门熟路地脱去长长的外套、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动作自然得仿佛这里不是医院的诊疗室,而是在自己家里。

“听懂了。”Forth无辜地眨眨眼睛:“所以我就去楼下挂了个你的号。”

几年没见,脸皮居然厚成这样!Beam无奈扶额:“那你到底想找我做什么?”

“很简单,就跟你平常做的一样。”Forth见计划得逞,安心地在Beam精心挑选的沙发上坐下,见人仍旧坐在办公桌后没有过来的意思,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忘说了,刚才我把你下午的号都挂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下班,我都是你唯一的病人。既然这样,我想你还是得配合一点,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嘛。”

Beam气得脸都红了:“怎么可能!医院有规定一人一号...”

“不不不,”Forth了然地摆摆手,“挂号前我问得很清楚了,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你们心理科是个特例。听挂号处的护士说,这规定还是你们院长定下来的。”

Beam吃瘪地闭了嘴。想当初院长制定这个特例本意是为了满足心理科病人的特殊性,提高一下门诊率,Beam当时觉得没多少坏处也就随口应承了,他哪会想到这条特殊规定居然还能被人这么利用呢?

“好吧。”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争辩,强行和Forth理论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灾难,这个道理他五年前就明白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Beam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做。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按压下心底的不满,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谈的是什么了吗?”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和你很像的人吗?”

Forth突然提起这件事,让Beam不由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记得。”他撑起不自然的微笑,点点头。

“其实我刚才见到他了。”Forth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说实话:“但我不知道,他竟然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排除了和Forth相识的Pha,Beam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说...Kit吗?’

“原来他真正的名字是Kit啊...”Forth的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失落,但依旧用了肯定句:“我想就是他。”


Beam使劲地咬着下嘴唇,憋了好久才忍住没笑出声来。他恍然大悟:‘难怪Forth刚才会用那种眼神看Kit,也难怪他会以为‘Beam’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怎么确认的?”Beam一直很想问。

Forth觉得这问题问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不过,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找人倾诉一下心中的烦恼,既然有人主动问了,他便顺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

在Forth漫长的讲述中,Beam才知道阴差阳错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保密工作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Wayo,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人,差点就令这五年来的辛苦躲藏化为泡影。

但或许是天意。Forth在闲谈中想起了五年前一次激烈争吵的旁枝末节,Wayo作为Pha男友与自己的连带关系,那次联谊会上面对面的相遇,还有恰好发生在医院门前的车祸...在这一连串的偶然事件背后,其实是Forth为了寻找自己而引发的骨牌效应。细心回想,其实在第一块骨牌倒下后,Forth认出自己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当所有都顺利地朝着意料之中的结局发展时,命运的手却又和他们开了个玩笑,扭转了最关键的一块牌子,最终改变了一切。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Beam从来也没想过承认自己的身份,如今上天送了这么一大块蛋糕,哪有不吃的道理?因而他心里盘算着一会要抓紧时间与Wayo、Kit他们通个气,一边装作关心似的问道:“那你现在会觉得难受吗?”

“我要是能知道,那就好了。”Forth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怕告诉你,当时看见他与喜欢的人相处得并不太好时,心里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但很快就释然了。后来...我一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时间一久,倒也忘了伤心。”

“直到今日再看见他,虽然看上去感情生活依然不太顺利,但亲眼感受到他对那人的喜欢,效果还是和当初不太一样的。”Forth纠结地揉着牛仔裤上的褶皱,又隔了好久才继续说话。

“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应该是想起了某些画面,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黯淡。“想来倒不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新恋情,而是他对我的态度,太陌生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一样。”

‘这也怪不得他。’Beam静静地听着,心里暗自吐槽。Kit对Forth的事一无所知,平常也不怎么看新闻,而且就他那眼神,估计把真人和杂志放到一起,也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这样做是为了彼此不再执着呢?”Beam安慰地拍拍Forth的手背。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就停止转动的,”他真心劝道:“这五年来你们没有彼此,不一样过得很好吗?以后也会一样的。”

Forth苦笑着点点头:“我也知道该放下了。”

“可是,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很难。”他把整个背部都靠在了沙发上,不想把自己的脆弱表露人前,因而微微别过了脸。他的声音低沉干哑,带着一点煎熬与苦楚:“即使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会随时随地想起他。”

“过马路的时候会想着他现在在哪里生活,天冷的时候会担心他穿的够不够暖,失眠的时候会想他此刻是不是也难以入睡,一个人走路时会想他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孤独行走...”

“我很想问问他,会后悔当初选择离开吗?现在是不是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过得更好?”

“执念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哪怕这些年来他一直音讯全无,都不曾改变我要找到他的决心。可我想不到执念原来在时间面前又是这样渺小,才五年,我就已经忘了他的声音,而他则忘了我这个人。”

Beam紧紧抓着扶手,却仍是控制不住全身颤抖。这世上大概再没有别的,能够比此刻亲耳听见Forth的诉说更让他感动。他不禁想,如果不是这阴差阳错的误会,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听见这一番话。

可他没办法回应。

身后除了浓重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任何反应,Forth闭上沉重的双眼,双手抱紧了身体。“算了,我说的这些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体会呢?”

心中的苦闷让Forth暂时合上了敏感的神经感应,屏蔽了一切外来的声响。而身后的人默默注视着他孤独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自那以后,Beam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Forth的联系与接触。一开始他还能坚持不给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可Forth愣是去查了他的值班表,隔三差五地就挂个号,有时上来聊聊天,有时只是坐着不说话。好几次Beam忍无可忍地问他为什么这么闲时,他还十分无辜地睁大双眼,说因为案子结了,伤还没好,所以趁机休息一下。

Beam很清楚,那件半途而废的拆迁案一直是Forth的一块心病,因而每当他说出这个理由时,Beam总是不忍心反驳揭穿,只得有着他继续胡来。

可这种情况一直到Forth取下石膏,Wayo伤愈回家后还在持续。挂号处八卦的小护士们几次有意无意地试探后,Pha和Kit一致认为不能由着Forth浪费门诊资源,自作主张把Beam的电话号码给了出去。这下便引起了接下来一连串的麻烦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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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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