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淡月云来去

心战PhaWayo番外(神经科医生PhaX钢琴家Wayo)

前情提要:自从高中时第一次见到Pha后,Wayo一直把这份暗恋的心情揣在心里多年。因为外貌不自信的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慢慢变成了现在人见人爱的样子,终于鼓起勇气与对自己弹钢琴的模样一见钟情的Pha第一次约会。两人在闲谈中逐渐发现对方与想象中的性格相差甚远,但也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因为工作和学业的繁忙,Pha和Wayo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在漫长的等待中,敏感的Wayo再次对两人的感情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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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站在一栋典雅的院落门外,迟疑着按下了门铃。

他紧张地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门牌号。那铜漆的数字和门铃上方用花体字书写的姓氏透露出一种含蓄又庄重的气派,使得Pha忍不住又抬起手捋了捋低垂的刘海,抚平了领口的皱褶,深深吸了口气。

连续按了两次门铃也没人回应,Pha回头看着停在路边孤零零的白色SUV,心中的犹疑越来越重,自从刚刚导航把他引到这条全城最高地价的私家道路上,这份疑惑就未曾停止过。他自我安慰说或许是Wayo不小心给了一个错误的地址,又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普通的玩笑。

他决定最后按一次门铃。


手还没有放到按钮上,那古铜色的小门便打开了。他未料到真的会看见Wayo的脸,僵硬的姿势因为惊讶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几秒他才想起要把手放下。Wayo瘦弱的身子裹在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里,左手拿着一张碟片,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即便是开门看见Pha的瞬间,也仅是平淡地微笑了一下。快要思念成疾的年轻医生本想上前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却被这种冷淡的反应浇了满头的冷水,只能悻悻地缩回手。

两人坐在客厅里喝了会茶,一时无话。Pha克制着好奇的目光,礼貌地没有四处打量,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茶几旁隔着玻璃燃着柴火的壁炉,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Wayo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

Pha试着往那单薄的身躯稍稍靠近,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休假的时间不多,难得有假期也总被医院或学术上的事务缠身。最初Wayo也曾陪过Pha参加过一些医学会议或讲座,即使内容枯燥、难以理解,他还是耐心地等着直到活动结束。这样的礼貌与体贴当然让Pha十分感动,可也因此内心愧疚不安。Wayo还是学生,平日里上课、练习已经十分疲倦,如果还要他因为自己一次次地赔上得来不易的休息日,Pha实在过意不去。因而后来每逢遇到推脱不掉的事务或会议,他都拒绝了Wayo陪同的请求。渐渐的,他们见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算起来,自上次在医院附近匆匆一别,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

默默喝茶的人动作忽然一滞,不着痕迹地抿去嘴角溅上的茶汁,点点头:“对啊,挺久的。”

他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略带紧张的脸,语气生疏地问了句:“最近还好吧?医院的事多吗?”

“还好,老样子。”Pha老练地摆摆手,敷衍地应了句,心里感到一丝失落。当初接到Wayo邀请的短信,他欢呼雀跃着从床上蹦下来,还因此差点扭伤了脚,本以为久别重逢关系一定更胜从前,现在看来却是差了不止一点点。

“其实,前几个休息日我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他很想解释,只是话说出口时,怎么听都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Wayo摇摇头:“没关系的。”随即换上了一个较为轻松的表情:“今天我不想出门,能陪我看一会电影么?”

见脸上的寒冬终于稍稍融化,Pha当然喜上眉梢,连连答应。两人走上楼梯,在二层的影音室里坐下,Wayo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碟片放进机器。影片在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中开始,Pha努力集中精神,发现他放的原来是一部迪士尼的电影——《美女与野兽》。


一个多小时后,片尾曲缓缓响起,屏幕上开始放演员的名录。Pha悄悄瞄了眼身旁坐着的人,只见他平静地握着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丝毫没有按下停止键的想法。

字幕放了大半,Wayo才像刚刚想起来似的,礼貌地问了Pha对电影的感想,目光仍是没有从屏幕上挪开。

Pha绞尽了脑汁也拿捏不准该如何回答。Yo刚才看得很专心,当那如万千星辉闪耀的灯光落在翩翩起舞的两位主角身上时,他的眼睛里也流动着无法形容的光彩。Yo一定很喜欢这部电影,才会特意买了碟片邀请自己一起看,可Pha不想简单地说两句好话来敷衍他,又或是违背本心说谎话。这等社会交往必备的手段不是不会,只是面对Yo时,他想更纯粹地展现自己的真心。

寥寥几句点评了一下电影的特效、道具和服装,Wayo始终没有听到Pha对故事作出任何评价,忍不住问:“那你觉得,这故事说的好吗?”

“故事嘛...”Pha看着他终于从屏幕上回转的专注眼神,决定实话实说。

“我觉得,说不过去,或者说,毫无道理。”

“那位王子,即使他内心真的是一个王子,可长着这样恐怖的脸,脾气又暴躁乖戾,贝儿就算再与众不同,面对这样的人也能生出爱慕之情?实在没法相信。”

“说有感激之情,甚至是一点点好感,也算正常,可是爱...”Pha坚决地摇头:“不太现实吧。”


Wayo瞳孔里的热情一点一点地消退了,尽管从一开始就清楚答案,可心里还是抵挡不住地感到苦楚。他颓然地低垂着肩膀,按下了停止键,温柔的音乐骤然停止。Pha见他反应不对,连忙打圆场说:“其实,我也是随便说说...”

“你说的很对。”那双悲伤的大眼睛缓缓合上,再睁开时已回复了先前的清冷。“这是人之常情,试问现在如果有人在大街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和一个长得极丑的走在一起,有谁不会惊讶得多看两眼,忍不住猜测呢?”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在扶手上,Wayo苦笑着叹了口气:“美女与野兽这样的故事,本就是用来骗骗小孩子的,只可惜,有人还真的相信了。”

说着,他轻轻按下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黑暗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两张图片,Pha被光亮刺得躲开了眼,等慢慢适应过来才发现其中一张竟是自己的照片。照片里他穿着一身高中制服,左手随意地提着书包,像是正往家里走的样子。

而另一张相片里的人他不认识,长得普普通通,唯有身材令人瞩目。雪白的衬衫和深蓝色的礼服外套紧紧地裹在圆滚滚的身子上,胳膊上的布料被绷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撑开线。那人头发梳得齐整,戴着一个样式极老土的黑框眼镜,似乎是因为镜头而显得不太自然,害羞地微笑着。整张脸看上去没有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唯有那双眼睛,在厚厚的玻璃下依然神采飞扬,倒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是高中时的你;那个,是高中时的我。”

无视Pha投来的惊异目光,Wayo继续说着组织了一个晚上的话。

“你看看我身上的制服,觉得眼熟吗?是,那就是长泽的校服。我就在你旁边的学校上学,早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

Pha被他突如其来的坦白弄得慌了神,含糊地说了句:“是吗?我不记得了...”

“这是当然了,”白衣少年低声一笑:“当时的我是那副模样,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声音中充满着伤感。

Pha摸不准他的用意,只能试着问:“你怎么今天想起来要跟我说这些?”

“不是今天,”Yo沉重地摇摇头:“这半个月以来,我一直想告诉你,只是你太忙,我又害怕开口...”

Ming和Kit是他俩各自的好友,因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Wayo也很清楚。虽然当初一时起意的“报复计划”早已名存实亡,自己也是真心在和Pha交往,但刚开始时为了实行计划而撒的谎却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每次通电话或是约会,Wayo都在担心,自己和Pha会重蹈Ming和Kit的覆辙。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Pha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预想中的质问和怒火也没有发生,他依然保持着温和的语气,爽朗地大笑说:“怕什么呢?我又不会生气。”

没有迎来设想中的可怕场面,Wayo的心里反倒变得空落落的,另一个盘踞已久的想法迅速涌进这篇虚无的空间,逼着他紧闭着眼,再次摇头痛苦地说:“不,你不明白。”

“我所担心的,不是你会不会因为我说谎而对我生气,而是一个问题,一个无法回避的,极度现实的问题。”

眼睛缓缓睁开,Wayo凝视着Pha不知所措的脸,认真地发问:“如果我还是高中时的样子,你还会像当初那样,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看了一次表演就跑来约我出去吗?”


如他所料,高大的青年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沉默地垂下了肩膀,没有回答。

“不用费神想了,其实高中的时候你就已经给了我答案。”Wayo站起身,从一旁的影碟架上抽了一张光碟,颤抖着用双手将它捧在掌心。“那天,我就是这样,堵在你回家的路上,拿着信想向你告白。”他的眼珠微微右转,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Pha也在拼命地回想着过去,但曾向自己告白的人实在太多,对于Wayo所描述的情景,也因为发生过太多遍而毫无印象。

“你只是说了句赶时间,把我的信塞进口袋后就赶紧离开了。”

Wayo把碟片放回架子上,躲进了附近的阴影里,若有所思地靠着墙。Pha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心碎的苦楚,一阵恐惧莫名袭来,他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角落里的人伸了伸手,焦急地道歉:“对不起,当时我...”

“不用。”Wayo闭着眼,在空气中无力的挥了挥手:“这是人之常情。”

“我不否认我是被你的外在吸引,可是你的内在我也...”

Pha还没说完,便被Wayo冷冷地打断:“抱歉,其实你所了解的,也不是真实的我。”

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口中却不停地将以往的谎言一一揭穿,每说一句,都仿佛在拿一柄尖刀往心口刺去。

“我说我喜欢跑步,是假的。当初为了减肥我被医生逼着每天跑好几公里,早就厌倦了。”

“我说我喜欢户外活动,也是假的,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躲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弹琴,被太阳晒得流汗的感觉是我最讨厌的。”

“你还记得吗?那几次陪着你听讲座,参加论坛,我告诉你说我愿意等,我喜欢听,其实都是说谎。我最讨厌的就是理科,你们所谈的那些,我没有一句听得懂的,又怎么会喜欢呢?”

“最后,我说去酒吧表演是为了赚学费,当然也是假的。”他挥舞着手指着房间里的高级音响设备,因为荒谬而不停笑着,直到笑出泪水。“你看看我的家,有哪里需要在酒吧里赚的那点薪水?”

“Wayo...”Pha心疼地想往他靠近,却被他一手挡住。Wayo后退了一步,右脚脚尖轻轻点地,在他们之间画了一条线。黑色的眼珠里充满着怀疑,嗓音也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变得嘶哑:

“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模样,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Pha缩回了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默默地反问:

“那如果我也长着一张野兽的脸,你还会对我心动吗?”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自那次见面后,Wayo决定要冷静,认真思考他和Pha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因此Pha发来的一切邮件或信息都一概无视。

冷战了近一个月后的一天,Wayo接到了Forth的电话。

“怎么这样突然?”他坐在儿时经常玩耍的房间里,靠在冰冷的木椅上无聊地晃着腿,看着刚刚恢复健康的哥哥忙碌地收拾着行李,将桌面的几本厚书放进纸皮箱中。Forth刚才告诉他,自己要回到大学所在的城市,和几个旧同学一起办律师事务所。

“也不算突然,”Forth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把几摞书往地上搬。“律师是我的志愿,这次的事故让我更加明白,要珍惜时光,不要让自己后悔。”把垂下的袖子往上挽了挽,他翻开了其中一本看了看内容,随口问道:“你和你那位‘一见钟情’,现在进展怎样了?”

晃在半空中的双脚停止了动作,Wayo苦笑着,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没想到Forth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安静聆听,又或是好言安慰,Wayo刚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他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别笑!我可是很认真地想了很久的。”

Forth见他恼得额头微微发红,上前用沾满灰尘的手拍拍Wayo瘦小的肩膀,灰黑的手指在白衣上留下了几个指印,他抱歉地擦了擦,一边解释说:“我不是在笑你多心,只是你这个问题设得不对。”

看着Wayo疑惑的眼神,Forth揪起了一小片衣服,指了指在那淡淡的指痕:“时间不可能倒退,而发生过的事情就像这手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去的,更不能骗自己说根本不存在。”

“你是说,我的问题没有意义?可是...”

见他仍旧不能放弃怀疑,Forth也不再勉强,跨过几个纸箱走回衣柜附近,从衣架上抽出了一条领带,做了个绑眼睛的动作:“你如果还要执着,不如试试我的办法,每次出去都把眼睛蒙上,相处一段时间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不就解决了?”

Wayo捡起一个抱枕重重地往他身上扔去:“哥你就不能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吗?”

“看不见脸,还能心动,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Forth反应极快地一手抓住飞来的抱枕,看着Wayo愈发通红的脸笑了半天,才慢慢停住。“不过换做是我,倒很想看着他的脸,好好地说几句话。”脸上的戏谑换成了淡淡的思念,Forth发出了一句感慨。

“哥...”Forth和那位医生之间发生的事,Wayo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Forth的眼睛刚好,那人就人间蒸发似地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没事,我不会放弃找他的。”Forth放下了抱枕和领带,又看着Yo,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要放弃,试试看吧。”


在回家的路上,Wayo一直克制不住地想着Forth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刚进家门便迫不及待地冲回房间,打开电脑,点开Pha给他发的邮件。从中午到傍晚,Wayo一封一封地把电邮里的每一行都认真地读了一遍,之前曾决定在没有想明白以前绝不会回复,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斟酌再三,Wayo终于按下了第一个键,开始给Pha回信。

用这种短信加邮件的方式,三个月里,他们向彼此分享了自己生活里的一切。从喜悦到烦恼,从升职考试这样的大事到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无一不谈。Wayo滚动着鼠标,微笑着念着Pha给自己发来的又一篇长文,里面啰啰嗦嗦地记录着一周以来发生的一些趣事,棘手的病例和难搞的病人,还有对于医学院主任和前辈们不停地拜托他写论文、参加学术会议的吐槽...看完整封邮件后,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原本打算在吃饭前练琴的,又因为Pha的邮件忘了练习,还被逗得脸上的肌肉都快要笑得僵硬,Wayo对于前所未有丧失自控力的自己,也确实无可奈何。

负责做饭的李妈轻轻的敲了敲门让他下楼吃饭,Wayo随口应了句,还是没忍住先给Pha回复的心思。

“今天又因为看邮件而忘记练习了,怎么办,周末还要给表演舞台剧的朋友们伴奏呢...”他欢快地打着字,不知不觉用上了撒娇般的抱怨口气:“都怪你,太啰嗦了...”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才刚暗下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回是短信:

“那么,下次我少写一点好了。”后面还加了个哭脸。

正准备放下手机去吃饭的Yo看见回复,心情大好,捏着手机飞快地敲着键盘:“不用,少点抱怨就够了。”然后想了想,又笑着加了个鬼脸。

这次的回复稍微有点久,Yo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屏幕变亮,刚刚展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看着墙上的时钟又等着秒针转了一圈,还是没回应,他无聊地把手机甩在床上,却又舍不得离开。

‘这是怎么了?倒像比当初在酒吧等Pha跟我打招呼更心急。’他无语地敲敲自己的脑袋,抑制不住咚咚的心跳,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手机。

“叮!”

Wayo扑倒在被子上,点开了第一条信息。里面只有一句话:

“那周末我能来看你表演吗?”

还没等反应过来,手指已经打了一句:“好啊”,他却犹豫着三番四次地打了字又马上消除。

台上的小日历已经划了好几页的红笔,算起来,他们真的好久没有见面了。

手机里有当时他们一起出去玩时拍的照片,可Wayo一直忍住没有翻开来看,加上他们这回通信一直是以邮件和短信形式的,莫说是Pha的脸,就是他的声音Wayo也已记不太清了。

‘这算是办法奏效了吗?’他想起了Forth临走前给自己出的那个主意,当初听上去是那么的不靠谱,想不到他们竟真的这样做了。

现在的感觉真的很好。Wayo滑动着手指,屏幕上晃过一句句的聊天记录。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和Pha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渐渐开始期待每日他发来的邮件和信息。那曾看似遥远的生活,无法消除的代沟和差距,那曾被自己笃定永远无法相合的人,如今已悄无声息地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现在想起Pha,脑海中已经不再是他那张雕塑般俊美的脸,而是他时而无聊时而有趣的玩笑,啰嗦又可爱的抱怨,一如既往的体贴问候,还有一件件琐碎但有意思的小事... Pha在他心中终于不再是一个单薄的影子,不再是平板的照片。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面对见面的请求,他却胆怯了,不敢亲手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和。

邮件里,Pha向他展示的自己很让人心动,即使不考虑外在,依然让Wayo觉得快乐和舒心。看着手机里那无法忽视的请求,他长叹了口气,心里交杂着甜蜜与苦涩,感慨着终究还是逃不过被Pha吸引。

可他仍不能确认,Pha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心情。

于是,犹豫再三,Wayo还是冷淡地回复:“不了,只是伴奏,我不会在舞台上露面的,不必来了。”

等Yo看见Pha回复的那句“好吧”时,他却又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懊恼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难得碰上休息日,学院和医院又没什么麻烦事,神经科医生在温暖的被窝里悠悠醒来。高层公寓楼外刮着凛冽的北风,把坚实的窗户也摇得呼呼作响。在‘睡回笼觉’与‘外出挨冷’这两个选项中艰难地作出了选择,Pha披起一件厚实的羊绒大衣,掀被下床。

刷牙的时候也不忘刷一下手机,Wayo没发来任何消息,他的ins和twitter界面也没有更新。这也难怪,今天是他们学校进行期末汇演的日子,Wayo向来容易紧张,肯定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为了表演在通宵排练。Pha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了看时间,捡了钥匙出门。

虽然答应了不去看,可这是难得的机会,能够再次听到Wayo的琴声,Pha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打着方向盘驶出了车库,他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到了现场就随便找个角落坐下,反正Wayo说他只是在舞台一侧伴奏,不会露面,自己看了演出就走,也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车子驶至大学附近就必须停下,Pha锁好了车,向看门的守卫问了剧场的位置,便往艺术学院的方向走去,到达剧场时刚好是幕间休息,毫不费力便混在人群中溜进了场馆。观看演出的大都是学校的学生们,Pha凭着他那张脸成功地在一群女学生的帮助下坐在了观众席靠近角落的位置。婉言拒绝了女生们合照的请求,医生翻出了聊天记录,这才发现他并没有Wayo出场的具体信息。

看来只有等了,Pha耐心地看了一会,发现今天的演出是几个班级连番上演不同的独幕剧,既有莎士比亚这类的经典戏目,也有反映现实的原创剧本。可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每天和血管、神经、数据打交道的医生来说,长篇的内心独白和抽象的表现形式还是过于高深,不一会他就困得眼皮打架,不得不靠着读Wayo和自己的往来信件打发时间,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那思念已久的钢琴声。


相比起他写的长长的邮件,Wayo发来的篇幅则要短小许多,不过也比最初时进步不少。Pha想起了刚刚冷战时发去的邮件信息全部石沉大海,自己心中的慌张与沉重,幸而他听了Beam的劝告,并没有轻易放弃,上天垂怜,他终究还是等来了Wayo的回应。

作为一个在校的钢琴系学生,Wayo的生活算不上丰富,每天基本围绕着上课练习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地跑,因而也提供不了太多可以写进邮件里的事。记得头几封邮件里,他像是给老师交作业般寥寥草草地写了类似日记的流水账,Pha看得哭笑不得。偶尔学务繁重,他甚至发来了几篇课题论文当作回复,若不是开头附了几个字说明原因,Pha差点以为是邮件发错了人。后来慢慢地,也许是受了他的影响,Wayo也开始将在回家路上或是学校里和同学们发生的一些小事也加了进来,配上一些评论和感受,看上去总算像封真正的书信了。

Pha无聊地划动着屏幕,点开了信息界面,每次遇上大手术或是棘手的病例,他总忍不住给Wayo发短信,说上几句抱怨或担心的话。因为工作时间长,有时候也忘了是白天还是黑夜,对方是在上学还是休息,往往没头没脑地发了信息才想起或许Wayo可能没时间回复,因而往往把手机往口袋一放就继续工作,心里并没有期待。神奇的是,每当他结束手术或会诊,从医院里走出来时,手机里总是静静地显示着Wayo的一条信息,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短信的内容往往和邮件一样的精简,可仅是这寥寥数语,却已经能给予Pha极大的安慰,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Wayo也在城市的某个地方,安静地关心着他。

可是Wayo问的那个问题,Pha至今也没有答案。他不明白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存在的意义,却又无法肯定地回答说设问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假若Wayo还是高中时的模样,自己真的会这样动心吗?Pha不知道,也无法去猜测。可Wayo伤心地说现实早已经给出了答案,而那天冷漠地拒绝了Wayo的人分明就是自己。话已至此,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反驳,又如何能给这段恋情继续下去的信心呢?

但同时,Pha心里也清楚,对Wayo的喜欢并不是一时冲动、一朝一夕,一开始的那份心动强烈得已经让他摒弃了过去的犹豫与被动,破天荒地在酒吧里坐了一个星期,只为了微弱的可能性,去等待一个可能根本不再出现的人。而现在,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即使只是看着短信,他的思念也一如往昔,从未改变。

手指划到最后一页,Wayo拒绝自己来看演出的短信他曾反复看了许多遍。正如之前所说,Pha的确不太了解这个看似安静内敛的小孩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这一次也依然摸不清。是真的因为不想再次见面,还是他和自己一样,都在为同样的事情担忧?脑海里来来回回也没有结果,Pha只能盯着这短短的一句话,兀自出神。


忽然,静谧的剧场里响起了一阵典雅的乐声,Pha蓦然抬头望台上望去,只见黑色幕布缓缓拉开,伴随着悠扬的钢琴曲,一男一女两名演员穿着华丽的宫廷礼服,从两侧上台,慢慢向着对方走去。深蓝色的背景板上撒上了点点金粉,一盏华丽的水晶灯从舞台上方降落,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如星辰般灿烂的光。舞台的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演员身上洒着指引的灯光。透过白色的光束,Pha隐约在舞台的右侧角落,看见了一架黑色钢琴。

处在阴影中的钢琴背向观众,完全挡住了弹琴的人,只听得‘叮咚叮咚’如流水般灵动的音符在缓缓跳跃。Pha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双手,手指修长纤细,在黑白的琴键上翻飞舞跃,正如舞台上正翩翩起舞的人,那般华丽自如。

Pha对音乐没有特别鉴赏偏好,却一耳听出了这首曲子。那个难以忘怀的下午,在昏暗的影音室里,Wayo问了一个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而这首电影的片尾曲就像是背景乐一般,每次回忆时都在他脑海里回荡。

前奏缓缓结束,一个他最熟悉的声音刺破了黑夜般的寂静,响彻了整个剧院。

Wayo的声音就如同他本人一般,干净清亮。而Pha也不知不觉地随着他,无声地唱了起来:

“ How does a moment last forever”

(如何把美好的瞬间永远留住)
“ How can a story never die...”

(如何让动听的故事永远不完结...)
   ... ...


从最开始一两句紧张的颤音,渐渐变得自如,不同于原唱的音域广阔、技巧丰富,Wayo的声音稚嫩如牙牙学语的幼童,却别有一种真挚简单,更像是发自内心的扣问与叙述,让人无法不注目,无法不倾心。

恍惚间,Pha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见Wayo的那个夜晚。酒吧里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彩光让人混乱得不知身处何方。就是在这样一个密闭且复杂的空间,Wayo清丽的歌声穿越了重重喧嚣,如一束流星划破夜空,一下子点亮了他昏暗的世界。

在嘈杂的掌声与欢呼声中,Pha终于想起了那一刻心动的感觉。


Wayo婉言拒绝了朋友们聚餐的邀请,独自收拾乐谱,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剧场。剧院外小道旁,几棵大树正在呼啸而过的风中落下了晚秋后余下的残叶,一场冬雨似乎刚刚停了,他低着头,看着皮鞋在落叶纷飞的路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印子,想着刚才唱的那首歌。歌词里讲了很多,可他一直执着于头两句中的两个问题。是啊,美好的相遇固然是浪漫的开始,可一瞬而逝的灿烂花火,又能否继续点燃相守的余生,而故事里的人是否真的能像童话里所说的——“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呢?

也许是想的太入迷了,他好像真的听见耳边传来了那首曾练习过无数遍的歌。无意间一抬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Pha穿着灰色的大衣,正静静地看着他。

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Wayo踉踉跄跄地向前快步走去,渐渐奔跑起来,最终气喘吁吁地停在那人的面前,掩藏不住的惊喜透在粉红的脸颊上,他着急地问:“你怎么来了?”

Pha眼睛里溢着笑意:“我来,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

牵起Wayo露在风中冰冷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揉搓,Pha低着头专注地温暖他细长的手指,一边说:

“你问,如果你还是高中时的模样,我还会不会对你心动。这个问题,我确实没办法回答。”

“但作为一个理科生,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答案,因为它错设了前提。”

Wayo不解地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真挚的脸,只听Pha解释说:

“因为你设问题的前提是,我是因为你的脸,你的外在才对你一见钟情。可这并不是事实。”

“我喜欢的,是你的歌声。”


‘我的歌声?’Wayo在心里无声地发问,Pha抬头看了他一眼,了然地回答了这个疑惑。

“那天在酒吧,我首先看见的,不是你的样子,而是你的声音:干净、明亮。《Read All About It》,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歌曲的内容,却也能感受到你在唱每句歌词的时候,都好像是在叙述内心,那样强烈地渴望有人能够听见你心底的声音。”

“当时我跑到舞台附近,看见你静静弹钢琴的样子,目光一下子就移不开了。那瞬间我不是被你的外貌而吸引,而是在惊讶为什么有着这样沉静内敛的外表,歌声里却是另外一个人。”

柔和的笑容冲淡了先前的认真与严肃,Pha揉着那雪白的手指,直到血色慢慢透出皮肤,才继续说:

“是一个孩子,一个入世未深的孩子。他对这个世界有着很多的疑问和困惑,周遭出现了许多质疑和反对的嘲笑,我听得出,他在辛苦的抵挡着,试图不让这些外来的声音扰乱自己的心。”

“说实在的,我是一个音痴,对音乐鉴赏不太在行。”Wayo在他的自嘲中被逗得笑出了声,Pha也忍不住笑了,声音却依旧真挚:

“可那天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带着一点点倔强,不愿意作出丝毫改变。或许它的躯体正承受着被打压的痛苦,可它的内心仍在静静地坚持。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感觉到的,就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告诉我答案,忽然一下子就懂了。”

“也是那个声音告诉我,必须找到它,不可以错过。”

把渐渐暖起来的双手放进自己的口袋,Pha轻轻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凝视着Wayo的眼睛,声音也更充满了柔情。

“所以,吸引我的,是你干净的歌声;而让我心动的,则是你这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不知道如果你以另一种外貌出现在我面前,故事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发展,”Pha伸出手,将沉默的人揽在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俯身在他耳边说:“但我想,我还是会被你的歌声吸引。”

“不是有句话说,人的一生就是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吗?”他回忆着Beam在酒醉后曾不停呢喃的胡话,默默搂紧了怀里的人。“大概被你的灵魂吸引,也是如此——天生注定。”

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软了下来,Pha听见瘦弱的少年深深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般,反复叹息着:“太好了...”

被口袋温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侧,Wayo捧着他的脸,安心地笑着说:“这次,你终于有了和我一样的心情。”


寒冷的冬风依然在校园的各处肆虐,却再也无法伤害紧紧相拥的恋人们。

只因此刻,及未来,他们心灵相通。


PW番外完


这篇想了很久,只为了写一个命题:“因为颜值而互相吸引的人要如何才能继续相爱...”

虽然很艰难,但我还是想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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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新成朦胧诗,淡笔旧印薛涛纸。
闲亭坐看云来去,正是花开月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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